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人乐意在危险里打转晃悠，尤其面对的是宋老九这么个狠角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送了小命，苏灿在意得很。

起床后，草草扒拉几口米饭算是吃了早饭，苏灿丝毫不耽搁就蹬着三轮车上路了，他的目的地是新岩村东边十几里外的鲁园村。

鲁园村位于郊区外，和鱼龙混杂、人员混乱的城中村不同，鲁园村里面住的村民都是正经八百的农民，是世世代代都住在这的老土著。

村里每个人之间都沾亲带故，多少有些血缘关系，也正是这个原因，村民很团结，民风虽然淳朴但也比较彪悍。

嘎吱嘎吱蹬着车子进了村，苏灿熟门熟路的停在了一扇红铁门前，这是李二孬的家。

李二孬这名跟黄豁牙差不多，也是绰号，他爹娘死得早，打小在村子里靠吃百家饭长大，所以对村里的人特别亲。每次有村民跟别的村有冲突，总是他冲在最头里，他生得人高马大，下手也狠，很少有人能挨他两下，渐渐地就落了个诨名叫二孬。

几年前，苏灿有次来鲁园村收破烂时，因为天气太热中暑晕倒在了村里，恰好被李二孬遇上背回了家。

苏灿和李二孬认识后，两人挺投缘，都是实在人，骨子里也讲义气，一来二去就结成了兄弟，后来李二孬结婚的时候没钱下聘礼，多亏苏灿掏光了仅有的积蓄才帮他把媳妇娶过门。

说起来，他俩的交情不比过命的差，所以苏灿遇上宋老九这事儿，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李二孬。

铁门虚掩没上锁，苏灿敲也没敲就径自推门走了进去，跟自己家似的，扯着嗓子嚷嚷道：“二孬哥，二孬哥，我又来蹭饭了！”

喊了两声，厨房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腰里系着发黄的围裙，衣着朴素长相也一般，但眉眼里透着股居家妇女特有的温柔和本分，让人瞅着很顺眼。

这就是苏灿帮着李二孬娶到手的媳妇儿，叫翠萍。

“嫂子，我二孬哥呢？”

瞅见家里来的人是苏灿，妇女露出了笑容，在围裙上抹了几下湿漉漉的手就把苏灿往堂屋里请，“苏兄弟来了啊，你二孬哥拉着狗去北地撵兔子去了，你先进屋坐，我去地里喊他回来。”

“不用了嫂子，我自己找二孬哥就行，反正我知道地方。”苏灿摆摆手，他现在急着要见李二孬，没心思坐。

更何况，对于撵兔子这活儿苏灿不陌生，农村里田间地头常有野兔出没，这对于农家人来说可是难得的好伙食，苏灿以前也没少牵大黄来跟李二孬一起踅摸野食。

把三轮车推到院里，苏灿领着大黄直奔鲁园村的北地。

平坦开阔的北地种着一望无际的庄稼，抬眼一瞧，很容易瞅见茫茫绿海中站着几个小黑点。

苏灿吹了个口哨，大黄“汪汪”叫了几声，活像是闻着了肉骨头香，甩着湿漉漉的舌头一头扎进了茫茫绿海里。

苏灿快步往那几个人影走过去，拢共四个人，最显眼的是个一米九挂零的大汉，虽然长得普通，穿的也很寒酸，灰短袖大裤衩子配了双黑布鞋，很像是个村头农夫，但他那颗锃亮的光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苏灿还没走到他们跟前，那光头先发现了苏灿，离老远就大步流星地迎了过来，乐呵呵喊道：“哈哈，老灿，你小子来的真巧，老子哥几个忙活半天逮了三只兔子，正好让你赶上了，你他娘的可真会挑时候！”

苏灿抡起拳头狠狠的擂在了李二孬的胸膛，咧嘴笑道：“哈哈，这是冥冥中有天意，你狗日的李二孬想瞒着我吃独食，没门儿！”

“你来了还吃狗屁的独食，等会儿咱哥俩好好喝几瓶！”

李二孬四下的扫了几眼，掏出烟叼在嘴里，狠狠吸了口，两眼放光问道：“老灿，你那大黄呢，撵兔子咋能不带上它，就逮兔子这事儿，十里八村没有谁的狗能比上大黄。”

苏灿没吭声，笑眯眯的朝茫茫绿野环顾一周，向李二孬挑了两下眉毛。

李二孬心领神会，长长的“哦”了声，乐得眉开眼笑。

李二孬揽着苏灿的肩膀走到他原先站的地方，跟他一起的那三人苏灿也都见过，虽然叫不上名，但依稀记着都是李二孬的同姓堂兄弟。

地上躺着三个精钢的兽夹子，每个夹子上都夹着只血迹斑斑的灰色野兔，李二孬的兄弟们正埋头拆兽夹子。

看他们忙碌着，苏灿扯着李二孬走远几步，收敛了笑容说道：“二孬哥，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事。”

“啥事儿啊？”

“你听没听说过宋老九？”

“听说过，不就换老婆比换衣服都他妈勤的那个杂碎吗，以前他还找过我想让我跟他干，不过我瞧不上那混蛋玩意儿。怎么，你找他有事？”

苏灿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道“我找他干嘛，现在应该是他要找我。”

“嘿，这有意思，他干嘛要找你？”李二孬兴起了几分兴趣，脱了黑布鞋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歪着脑袋问道。

苏灿跟他并排坐下，道：“我有个妹妹?”

“别扯淡！你啥时候有妹妹的，我咋不知道？”

“认的，拜把子妹妹！”苏灿没好气的瞪了李二孬一眼，接着说道：“我这个妹妹，长得挺漂亮，被这狗日的宋老九看上了，非要强娶了她，我看不惯，就把我这妹妹接回我家了?”

苏灿话还没说完，李二孬猛地一把掌拍在了苏灿肩头，这货跟头黑狗熊似的，蒲扇大小的巴掌打得苏灿半拉身子都麻了，苏灿不禁破口大骂：“我日咧，李二孬你个狗日的，打我干啥！”

李二孬瞅着苏灿嘿嘿直乐，唾沫星子四溅：“这事儿你小子干得漂亮啊，他宋老九想娶咱妹妹，我呀呸，他狗日也他娘的配？老灿啊，你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又干了把爷们儿的事儿啊！”

苏灿登时无语，翻了个白眼道：“你才是小白脸呢，少套近乎，那是我妹妹，你别跟这咱。”

李二孬狠狠抽了口烟，朝苏灿脸上吐了个烟圈，笑呵呵道：“咱俩还分啥你的我的，就是咱的，那就是咱妹，这事儿干得爷们儿。”

苏灿不抽烟也不太喜欢烟味，使劲挥挥手把烟雾赶走，仰脸叹道：“事儿干得的确爷们儿，可爷们儿这事干得没底气，你也知道宋老九那是啥货色，能跟我善罢甘休？”

“他敢！”李二孬猛地将没吸完还剩大半截的烟摁到了地里，腾地站了起来，摸着光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他敢把你怎么的，老子废了这个狗娘养的！”

李二孬脖子里爆出了青筋，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气吼吼的更是不得了，两三百米外大树上的麻雀都被他吓跑了。

听到李二孬的怒骂声，他那三个兄弟不明所以，都匆忙赶了过来，纷纷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老子心情好，吓唬鸟玩呢，你们忙你们的去，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喝酒吃肉。”

随口将自家兄弟支使走，李二孬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斜眼瞅着苏灿，笑得贱兮兮的，“老灿，你他妈的是来让我给你当打手啊。”

“怎么，你不愿意？”

李二孬摸着光头直摇头，伸着斗大的脑袋凑到苏灿跟前，咧嘴道：“这年头，谁家日子过的都不容易，这活儿，老子不能白干。”

“滚！”苏灿一巴掌拍在了李二孬鼻梁上，推着他的脑袋离远些。

“呼~噫~”

随着苏灿一声呼哨，没大会儿，瞅不着边际的庄稼地里就窜出个黄影，正是大黄，嘴里还叼着两只野兔。

李二孬一溜烟跑到大黄跟前，笑得合不拢嘴，瞧着它眼睛直泛绿光，毫不掩饰对大黄的占有欲：“大黄，还是你个狗日的厉害，这么几分钟，比我们哥几个忙活大半天都厉害。”

“吧嗒！”

李二孬说着说着竟然在大黄脑门上亲了口，“大黄，再跟你说一遍，跟老子过吧，我对你肯定比那个收垃圾的强得多。”

“呜！”

大黄嘴里咬着兔子没法叫，呲起两排锋利的牙朝李二孬闷吼一声，扭头跑到了苏灿身边。

“李二孬你他妈的净瞎忙活，大黄除了我，谁也不会跟！哈哈～”苏灿笑得很开心，丝毫不掩饰对李二孬的嘲讽。

苏灿从大黄嘴里接过来两只兔子，挥手给李二孬扔了过去，撇嘴道：“二孬，哥们儿不让你白干，俩兔子，够了吧？”

李二孬接过兔子，又腆着脸走到大黄身边，揉着它的脑袋不撒手，好像那就是他李二孬的光头似的，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哭丧着脸，“不够，除非把大黄送我！”

苏灿眼里满是笑意：“狗日的，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