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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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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娘、娘,您先别动我,痛死了。"

"好、好,娘不动,你这是摔着哪儿了,真不叫人省心,一会儿不瞧着你就磕磕碰碰的。"

"娘--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个野猫叼了我的坠子,那可是蒙德大叔送我的乌蛮舍托,怎么可以弄丢。"

"你这孩子,那么多人帮忙抓,你去凑什么热闹,你......"

篝火旁一对母女的相处,看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副温馨,可是落入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睛,却是三百多个日夜,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啊呜--"花面狸被抓痛身子,低叫了一声,仰起脑袋,却被一滴水珠溅在头顶,它眨眨小眼睛,盯着头顶主人的脸,歪起脖子,抬起一只爪子按在她的手上,又低低叫了一声,却不得半点反应。

"娘......"一声低哑的叫唤出口,迅速被淹入周围的喧闹中,脑中突然掠过几道念头,秋娘抬手紧紧捂住了嘴,扭头过头不再去看那日思夜想的人影,止不住的泪水却从眼角涌出。

爷爷没了,大哥死了,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不能认。

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李淳看着她的反应,便知她此刻想法,心中一声轻叹,怜意顿生,拦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低声道:

"回去吧。"

秋娘点头不语,生怕泄露了苦涩的哽咽声。

"喂--你们别走啊,先把东西还我!"

秋娘没回头,李淳从她怀中的花面狸嘴里,扯下一条坠着黑石头的项链,反手丢了过去,准确地落在"阿诗玛"伸出的手掌上。

"那位小姐,你没事吧?"关心的询问声出自妇人之口。

秋娘背对着她,摇头不语,手将嘴捂的死紧。

"我娘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啊,好没礼貌。"

"秋娘,不许无礼。"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用来唤另一个人,秋娘心中不知是何种的酸涩。

左脚一动,刺痛袭来,让她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想要赶紧离开,可却挪不动半步,私心想再听她的声音,哪怕多一句也好。

说话的功夫,大帐又有几个人赶了过来,身后的彝语夹杂着唐话,是几个男人的声音,短暂的交谈后,叫住了欲离开的李淳和秋娘。

"两位留步,在下吕望,同你们一样是中土人士,即是相见便是有缘,不妨同入帐饮一杯?"

这彬彬有礼的问询,叫李淳蹙了下眉头,透过面罩看着对面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略变了嗓音,道:

"不必。"

"呵呵,原来是你,常公子既然不愿,那吕某也不强求,再会了。"

这中年男人显然是认出李淳的面具,想起他就是这阵子总在乌蛮舍求见千面鬼婆周夫人的外亩常大,对李淳拱手一揖,便伸手去扶起自己的女儿,领着几个人一同回大帐。

秋娘听到身后离开的动静,总算忍不住回过头去,可这一眼看去,望着那妇人火光下的侧脸,竟是再难挪开目光,心中千百个声音在教唆着她:

喊啊,快喊,那是你娘啊,那是你娘!

"娘,您别担心,我就是摔了一下,这会儿已不如方才痛了,可惜,人家今天的舞还没跳完呢。"

"还跳什么,赶紧回家去。"

"啊?不行,等下还有吹火表演呢,我要留下来看--爹,您倒是帮我说说情啊。"

"说什么,不听话的丫头,就会闯祸,听你娘的。"

"叫你爹也没用,乖乖地同娘回去,叫千面鬼婆周夫人来看看,是不哪摔出毛病了。"

"娘--"少女一声撒娇地拖长了字音,怎知耳边,竟响起了回音?

起初只是一声含糊不清地低语,再听时,却变成了沙哑的哭音,少女方才知这不是她的回音。

"娘......娘,娘!"

听见这声呼唤,将近大帐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最快是那少女"阿诗玛",最慢是她挽着的中年妇人。

不远处的篝火旁,两道人影相依站着,个头只及她身边男子肩高的姑娘,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襦裙,头发挽成双髻,发丝有些微乱地贴在侧脸上,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脸庞,一双明眸闪着水光,紧紧地望过来,诉着难言的思念和委屈,叫人莫名感到心揪!

"......秋娘。"妇人愣愣地望着那绿衫的姑娘,嘴里呢喃了一声。

"娘,您怎么了?"

"我、我的秋娘......是我的秋娘......"

"娘?"被叫到名字,没注意到一旁父亲的色变,少女"阿诗玛"轻晃了下妇人,却在下一刻被用拨开了手,就见妇人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向火光那头。

"秋娘、秋娘!"

"娘!"

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杜氏,秋娘的思念彻底垮掉,松手让狸猫跳了下去,挣开李淳的怀抱,顾不上脚腕的痛,哭着迎了上去,三两步扑进了杜氏的怀中。

"娘、娘、娘......"不再熟悉的香气,可依旧有娘的味道,秋娘死死地搂住杜氏的腰,趴在她怀里,流着泪,一声声地叫着,活像是要把这三百多个日夜欠的,都补回来。

"秋娘、秋娘,好孩子,你、你真是我的秋娘么。"杜氏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身躯,语无伦次地在她身上来回摸索着,哭声中尽是辛酸,生怕这又是一场梦,醒来人就会不见了。

这母女团聚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感受却是各不相同,不说周围在场数千普沙罗城民不明所以的骚动,化名成吕望的郑厉,静静地看着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儒雅的面孔上,阴晴不定。

"爹。"少女"阿诗玛"视线不离那对母女,眉头皱起,轻声对一旁的郑厉道:"这便是娘的女儿吗?"

"嗯。"

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展开口,似笑非笑道:"就是她同我很像啊。"

一只捣乱的狸猫,引得失散一年多的母女团聚,躲在暗处的黑底袍少年摇头轻笑一声,转动了一圈手中的短笛,转过身,没入人群中。

......

篝火附近,一间房屋里,宽敞的大厅中,坐了五个人,秋娘被杜氏搂着在毯子上坐下,母女俩这会儿已没了泪,眼睛都红红的,握在一起的手紧紧的,谁都不肯先松开。

"孩子,叫娘好好瞧瞧,不过一年,叫娘都有些不敢认了,看着个子是长了,怎么愈发瘦了?"

"娘......"

自坐下起,杜氏就这么不断地念叨着,眼睛不离秋娘,不住地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在她头上摸摸,一会儿在她肩上掐掐。

李淳坐在两人对面,看着秋娘不语,他身边的狸猫知道闯了祸,缩成一团。郑厉轻咳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女儿,对方意会,便笑着出声打断了杜氏的絮叨:

"娘,瞧您高兴的,都不知怎么好了,也不给女儿介绍一下,这便是妹妹了吧?"

秋娘对她那一声"娘"很是敏感,握紧了杜氏的手,抬头看向出声的人,方才在外头没有细看,这屋里灯火明亮,离近了看,不觉惊奇地愣了下。

黑袍彩丝银甲的"阿诗玛",果然有着同歌声舞蹈一样漂亮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直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同是"秋娘",这是相较秋娘更明媚的长相,但是此时笑起来,却是像极了她!

这像,并非样貌,而是神情,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份相似来。

"娘?"秋娘轻唤了杜氏一声,只等她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秋娘,娘同你说,这是一一"

"还是我自己介绍吧,"少女"阿诗玛"又是一笑,看着秋娘,声音清亮:

"这里也没外人,便不用假姓了,我爹姓郑,我同你的名字一样,都带个娘字,不过,我不叫秋娘,我是郑拾娘。"

杜秋娘、郑拾娘,秋娘、拾娘。

默念了这两个似乎别有含义的名字,秋娘冲她点点头,道:"郑姑娘。"

不等她应声,便一转头,对上郑厉温文带笑的眼睛,脸上神色一变,年轻的面孔上,带着极不相称地严肃和冷漠,叫人不觉就会想要避退,这是只有历经了严酷的生死之后,才会有的强硬气势。

"郑厉,"秋娘直呼他姓名,"我要同我娘单独谈谈。"

"可以啊,"郑厉好脾气道:"岚娘,你带秋娘回你房里去说话吧。"

杜氏皱眉,秋娘冷声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不是在你这里谈,是要去我那里。"

说完,便起身,拉了杜氏起来,冲李淳使了个眼色,便率先朝门外走去,余光瞄见门口堵上来的两个乌蛮武人,便听郑厉朗声道:

"来人啊,送夫人。"

李淳手腕微晃,指间的瓷珠便消失不见,他侧头看了一眼郑厉,走在母女俩身后,出了大门。

"爹,您怎么能让娘同他们走了呢?"望着杜氏没有回头的背影,郑拾娘不满地扭头冲郑厉道。

"不然呢?"郑厉神色从容地端起案上的茶杯,道:"普沙罗城的武人本就少,不能再损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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