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觥交错，几个人谈着笑着，余朋也放开胸怀，偶尔说上一句，只是偶尔眼神中飘过一丝阴霾。
李少严心知肚明，就挑开话题：“郑兄弟家中可是云州大户，还是世代从军，算得上将门世家了。这次公干回去，肯定升官发财呀。”
＂什么跟什么，这个破差事，也是找不到人来顶缸了。＂说这话，郑贵拿起一杯酒下肚，随后说道：“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旁支子弟，族里也没人替我说话。随便发遣老子，寒冬腊月四处奔波，苦也。＂李少严替他又倒满一杯酒，郑贵一脸愤愤，“呸，主家吃香喝辣逍遥自在的，月前还胡作非为，差点闹出人命。”
一听这话，余朋反倒打起精神了，张嘴询问：“什么人命？郑家还曾怕过这个？”
“主家不成器的家伙霸占人口，抢了一个小娘，听说是军中什么好汉的家眷，挨了一顿好打，差点被人家好汉打死。上头的文官头子知道了，怪罪下面军纪混乱，要狠狠整治一通。郑家败家玩意儿多，族里也怕。这不，我这郑家旁支的不遭人待见的也要出来干办避风头。”
“不是家眷，只是路见不平”余朋说了一句，就没再说，拿起酒杯仰脖，滋溜一口喝干，叫声痛快。
“你怎么知道，咳，听说那好汉也做了逃兵，要我说，亏了他逃亡，要不然也要捉去打军棍，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郑贵喝得昏天暗地，只是一双牛眼越发明亮，猛然，一把拽着余朋，张嘴就来：“嘿，我猜你就是那好汉，对也不对？”
余朋拍落郑贵那只手，自顾自又灌了一杯，然后说道：“就是我，怎么地，要拉我见官还是要捉我回去挨军棍？”
李少严在旁边，也不掺和，只拉着陈小波扯淡拳脚功夫，冯才也见机行事，满嘴胡咧咧。
郑贵这人也怪，一点都不生气，还拿起酒壶替余朋斟了满满一杯，笑着说：“你急个什么劲儿，要洒家说，你打得好，打得那龟孙儿满地爬，真是妙。”说完这话，他自己坐下也拿起一杯，“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也算替我出了口气，早看那货不顺眼了。”
余朋稀里糊涂的，挡住酒杯问道：“你们都是姓郑的一家，怎么胳膊肘还拐到我这个外人这里了？”
郑贵见他不肯饮酒，也放下酒杯，说到：“家大族大，就像一棵松木，枯枝烂叶的东西也不少，自家清扫不过来。既然是从军功起家，啥事不都要从战场上拿来，在平时欺压良善妇孺算什么好汉。”
一拍桌子，余朋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你这要是真心话，我就认了何妨。”“没人跟你斗心眼儿，真心话，该打，哪回我见着了也要揍他。”“那啥，今天听说你是郑家的，才怒上心头要跟你放对。”
“嗨，我说你怎么不管不顾的，一个劲想要拼命似的，先前还以为是武痴。要我说，李教头你这就不对了。”郑贵扭头朝着李少严说到。
“哎呀，是我的错，没想到兄弟你是这识大体明是非的好汉，只怕两下出了差错，这才满嘴胡扯淡。来来来，我自罚一杯。”李少严笑模样一摆出来，拿着碗倒满，墩墩墩就一碗就下肚。
“爽利，诸位都是爽利人，实不相瞒，之前我和李教头也是不打不相识，不也揭过去了，咱们共饮一杯，预祝生意顺利如何？”这是冯才凑热闹帮腔了。
郑贵陈小波自然无有不允，几个人把着胳膊喝了一杯，这才坐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话头又转到西军平叛上。陈小波张嘴就来：“年年打年年憋屈，整日价往前修寨子，也不让出寨野战，叛军来了就枯守寨子，输赢也不提了，真是憋屈。”
这话郑贵听了却不同意：“这打仗也要讲个地利，叛军占着盘山，咱们野地浪战，费不死那劲儿，真攻上去也是灭敌八百自损三千，不攻上去，人家土生土长的路头熟，要没个寨子盯着，人家想来就走要走就走，你还俩眼一抹黑，怎么追。”
余朋也点头，丢了个核桃仁入嘴，嚼了嚼说到：“我也做了年余夜不收，熟知这叛军习性，他们以族为队分部行事，最熟络的套路就是诱人深入，西边还多是山地，孤军深入被他们围住也是无路可走。”
郑贵也点点头，拿着酒壶说到：“你别说这大头巾们整天里争来争去的，还就想出这步步为营结寨互保的路子，正中命门。他们还拉拢盘山边上那几只西番部落，本来不求为我所用只求两不相帮，那西番们也是见财起意，破了跟叛军的盟约，反倒帮着咱们，通风报信还凑个顺风仗，今年可算是压着叛军揍了。”
李少严突发奇想，问道：“那郑兄弟有没有见识过叛军他们打造的铁甲，听闻叛军地盘上出产好铁，又有精擅打造，就连马匹都着甲，他们身上披着的精铁良甲人人称叹。”
“当然见过，他们厢军什么的铠甲倒也精良，咱们也缴获过，冷锻打造，精工细作，咱们这官军只是没有那许多好铁。那唤作瘊子甲的精铁铠甲，最是少见，只有那精锐骑兵才有，而且是代代相传不外泄。”郑贵叹气，掰着指头说着。
“这吕家庄的生铁如何？能否打制良甲利器？我们庄上打上一些枪头箭头还有刀剑什么的，只为护院，本来也是官不究民不举的，这生铁也够用了。”李少严问道。
“朝廷管控着大宗生铁石炭，这吕家庄小打小闹，再说这铁脆生得很，量又小，咱们西军买来造些马蹄铁和粮草车辆用的小玩意儿，最多也是私下里拿着打造几把护身刀剑。要不然吕家哪还有命挣这钱？”郑贵也是酒后吐真言。
“那倒是，不说这话了，来来来，再来耍过，今天我就不信这骰子就偏向你等。”冯才抓起骰子盅，向着陈小波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