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克莱姆目光呆滞的盯着眼前的地板，他前面是来自前线的一位步兵队长。

“全灭吗？”克莱姆身边的一位年长的黑甲骑士问着，不过从语气上看来，所询问的事情他都早已料到，“卡尔团长和莱恩国王都战死了？”

那个步兵队长一脸颓唐，似乎连说话都觉得多余：“我说了，除了溃退的我们，其余全部阵亡。”

“我姐姐呢……”克莱姆无意识的插了一句，不过随即就发现这话完全多余，如果是姐姐卡纱，那么她一定是在前锋位置率领骑士团的，如果要死……也必然是第一个。

他站起身，直接离开了军事会议室，一个冷漠，拥有冰蓝色发丝的女子也同时跟着他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里是迪萨王国的首都，号称落叶之城，最初的荆棘骑士就是创建于此，不过如今，这里留守的骑士只剩下五百，而步兵以及一些守备队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守城已经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了，更何况这里根本不是一个要塞城市。

本来还有另外一支军队屠夫……但是，王子一党带着这支部队撤离了。

克莱姆面色沉重的走在军事会议室外的走廊上——他现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而在河畔战役结束的前一刻他还只不过是这里的五百骑士的统领——不过他没有心情去关心什么所谓的军事会议，无论从任何方面上看，他们都是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希望，而且有父亲以前的副官，被称为“睿智的利刃”的科莱希姆控制局势，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

“还在为失去亲人而痛苦？”身后的蓝发女子问。

“不……我只是在想，本该是我和父亲去出征，而姐姐驻守在这里。”克莱姆摇了摇头，淡淡的说着，“其实这种结果我早该想到。”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女子问，同时把手搭在克莱姆的肩膀上，“和这座城市共存亡？”

“其实……我和姐姐一样认为这是种愚蠢……”克莱姆低沉的语气让人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什么心境，“不过……总是有我们必须做的事不是么……”

“艾丝，”他突然盯着女子的眼睛，“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待在这个危险的城市中，既然你的弟弟和叔叔们都逃掉了，你又何必……”

“不要说了。”艾丝打断他的话，“王室总要留下些人来证明点什么不是吗？更何况，我父亲战死了，也就意味着没有王室的人会支持你们，荆棘骑士，只不过是这个美丽城市的陪葬。”她顿了顿，“我留下来，只是觉得我该待在自己的守护骑士身边。”

艾丝，迪萨战死国王唯一的女儿，现在是长公主的身份，王室第二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留在这个即将沦陷的国都的唯一王室成员。她是王室中除了死去的国王唯一反对依靠菲尔的人，接受的是荆棘骑士的效忠，不过这支强大的骑士团对于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完全是无可奈何。

（如果我离开，就会丧失一切尊严。）

艾丝注视着眼前的人，她唯一的守护骑士，克莱姆。德克雷尔。

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也许是三秒，也许是十秒，艾丝突然转身，走向了国王议事厅的方向。

克莱姆愣了一下，也跟着她走过去。

迪萨王宫的建筑主体是用黑色的花岗岩砌筑，在雨水和风长年累月的作用下，显出一种沧桑感。作为一个在整个大陆上都算得上是历史悠久的城市，它以它整体的黑**调与所种植的各种植物而闻名，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荆棘。道路两旁除了高大的阔叶树，就是地表上那些看上去纷乱可怖的荆棘，历史上这座另类花园般的城市曾经无数次易主，但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荆棘却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而同样，荆棘骑士的称谓也从来不曾灭亡。

春风轻轻的扫过，通往国王议事厅的道路上有些凌乱的落叶，根据传统，这座建筑周围并不会出现清理这些落叶的人员。落叶之城，在这样的春季似乎并不能显示出它的美丽，只有到了每年深秋，整个城市都会被落叶所覆盖，有着一种异样而苍凉的美。

克莱姆静静的跟在艾丝身后，看着她走的每一步，直到议事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空旷，没有任何人。

艾丝迈着轻盈却又沉重的脚步走着，鞋底和地面接触发出嗒嗒的声音，她走到了国王的座位上，慵懒的坐了下来。

“你也要来坐一坐吗？”她笑着问克莱姆。

克莱姆这个时候似乎也严肃不起来了，他轻微的笑着：“从很久以前，你就总是喜欢偷偷跑到这里来做同样的事情。”

“其实我不喜欢现在的身份，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张椅子。”

克莱姆笑了笑：“我知道你希望去当一名冒险者或者是一个佣兵。”

“而且我希望你陪我。”

“到这里来你就是为了说这些？”

艾丝思考了一下。“不完全是，”她说，“我只是想在离开前最后一次感受下这个大殿还有这张舒服的椅子。”

“离开？”克莱姆显然感到有些诧异，不过随后又是一种失落与安慰，“那样最好，虽然索兰圣骑士不会杀害身为公主的你，但被抓软禁总不是什么好事。”

艾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她用质问的语气说着，“如果我真的要逃往菲尔，早就走了！”

“那么……”

艾丝站了起来，轻轻走到克莱姆对面，专注的望着他，那种眼神让克莱姆不自觉的闪躲。

“我想你和我一起走。”她说，同时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和我一起离开，无论去哪里，不管什么迪萨什么荆棘，或许我确实只是想做个普通的冒险者或是佣兵。”

克莱姆面无表情，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你是王族，即使这里被索兰攻占，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啪！

毫无预兆的，克莱姆脸上出现了红红的手印。

“我知道你比你所表现出来的更了解我。”艾丝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说，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我会很伤心。”

克莱姆看着面前的人苦笑，他又何尝不想活下去，但是作为现在这里的最高统帅他完全没有别的选择。

“荆棘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逃兵。”

“愚蠢的骑士信条。”艾丝鄙夷的说着，“或许我该嫁给你的姐姐，如果她是男的的话。”

“我的姐姐已经为了荆棘的荣耀而战死。”

“她是被你父亲和我父亲那两个老顽固害死的。”艾丝把害死这个词咬的很重。

克莱姆沉默，他现在不想争论这个话题，更何况，也许下一个轮到的就会是他。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艾丝喊道，克莱姆很少看到她这样发火，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骑士团的事情靠给别人不就完了！你是我的守护骑士！你需要对我负责！”

艾丝推开他，气冲冲的走出了空旷的大厅。在原地站了片刻，克莱姆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自己根本争论不过艾丝，或许姐姐卡纱的死对她的打击比对自己还要大。

（我不是不想……我只是不能……）

呆立了片刻，他觉得这样不太好，抛开艾丝的关系不谈，他作为一军的最高统帅，总这么失魂落魄也完全不对。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该被摆在这个位置上。

（如果是姐姐或者父亲……会怎么做呢……）

他叹了口气，缓步走出大厅，并关上了沉重的实木门。眼前的一切似乎并没什么改变，所不同的也许只是自己的心境。

军事会议仍在继续着，科莱希姆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属下们关于战争的意见。克莱姆还很年轻，对于这种糟糕的局势无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科莱希姆只是希望他不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撤离，还是不撤？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不撤的话百分之九十……不，是百分之百的会在此地败亡，可是撤离同样也不是好方法，恐怕荆棘骑士会被国内其他势力完全的打压，已经失去王室支持的他们如果再做出这样不荣誉的举动恐怕就会离彻底灭亡不远了。

就算是死，只要荆棘之名还在……

他想到了一支被早早派出去骚扰敌人补给的骑士团队，由“影子”帕里斯所率领的五百骑兵。虽然从战争开始起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但是同样也没有他们败亡的消息。

（或许是好兆头。）

他抬起了头，用手势中止了一位低级军官的发言。

“虽然我们都会死去，但是为了荆棘骑士之名，我们应该拼死一战。”年迈的科莱希姆眼里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注视着眼前这些人，除了几个步兵队及守备队的军官，其他人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以荆棘之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