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三）

柳树沟日本军营里起先已经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擅自闯入军事管制区的人还没有抓到，小川的心始终都在悬着。在安排小川这个差事之前，饭冢曾反复跟小川说过国境筑垒工程的重要性和保密程度，小川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完成的是一项对于关东军乃至整个日本都举足轻重的任务。可就是这么一项保密如此严密的任务，还是让外人打探到了消息，其实小川心里清楚无论是谁，只要他没有闯入军营，没看到他办公室里铃木率道留下的草图，那他了解的也只能是一点点的皮毛，最多只能看到现有的军营和劳工营规模，其他的一丁点都别想知道，可是就算只会走露这样一点点的消息，也是关东军所不容许的。

自打小川接到了山上传来的消息，说已经抓到了擅自闯入军事管制区的人，小川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消息传遍军营后，刚才那堪称一级战备的紧张状态也有了一些缓解，士兵们的面部表情多了一些松弛，脚下的步伐也慢了很多。小川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给饭冢打了电话，这个电话不为请功，只为能让自己的老师放心，想想自己老师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可以再让他为国境筑垒工程的事担心。打完电话后，小川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他在等着山上将已经被击毙的打探消息的人抬下来，他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守卫如此严密的猛虎山上打探到大日本皇军的秘密。

接到消息一个多小时后，山上的士兵终于把那四具死尸抬到了军营，这时小川和其他几个军官已经站在了军营门口，当小川看到四具死尸都穿着日本浪人的衣服，连忙问道：

“为什么他们都穿着日本浪人的衣服，难倒他们是日本人？”

“我们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穿着日本浪人的衣服，他们可能就是日本人？”刚才和满贵对话的那个日本人说道。

“日本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猛虎山？还杀了我们的士兵？”

“小川队长，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起初已经控制住了这四个人，可没想到他们突然抢夺我们的武器，还杀害了我的一个士兵，我只好下令还击，至于他们为什么来猛虎山，为什么杀害我们的士兵，这些问题当时我根本没有时间去问。”

“八嘎！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川气的几乎要发狂，身边的几个日本军官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安慰着小川，看到小川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他们，刚才那个军官手臂一挥，士兵抬起尸体准备进入军营，就在他们抬起尸体的一刹那，小川仿佛看到这些日本士兵腰上露出了一丝白颜色的布条。小川第一反应便想到这是日本人才穿着的兜裆布，这个兜裆布极有可能能证明死者的身份，他连忙说道：

“放下，放下。”士兵听到小川的命令后，连忙将尸体重新放在地上，看到小川这么没完没了的问东问西，刚才那位日本军官脸上露出了厌烦的表情，当他回头刚准备跟小川发火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小川走到那四具尸体面前，扒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裤子，里面的兜裆布露了出来，看到了兜裆裤，现场的几个日本军官都十分惊讶。

“小川队长，看来他们果真是日本人。”小川后面的一位日本军官说道，听完这个军官的话，小川点了点头，又继续扒第二具尸体，兜裆裤又露了出来，直到扒完第四具尸体，所有的兜裆裤都露出来，小川这才住手，他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四条兜裆裤，视乎想到了什么，他刚要开口问刚才那个军官，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行了，没事了，把他们抬下去吧。”听到小川终于让把尸体抬走了，刚才那个军官命令士兵抬起尸体走进了军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不屑甚至可以说是蔑视的表情。

尸体抬走以后，小川让身边的几个日本军官各自回营房，军官们走了以后，他连忙赶到军需官的办公室，让军需官给他找一条配发给士兵用的兜裆布。原来在日本军队里，兜裆布是军队统一配发的，军官和士兵配发的兜裆布虽然颜色和外观上看着都一样，但材质却有很大的差别。刚才小川扒开四具尸体时发现，四具尸体身上的兜裆布的颜色和外观都一样，其实颜色和外观一样也没什么，因为日本人的兜裆布大多都是白颜色的布条，可是小川摸了这四条兜裆布的布料材质后，惊讶的发现它们的材质居然也都是一样的，手感也大致相同。发现这个问题后，小川立刻想到这四个人会不会是日本军人？或是其他什么组织，可是什么组织会连兜裆布这么隐私的物件都统一配发呢？这时军需官从仓库里拿来了一条士兵用的新的兜裆布，小川看到后立刻从军需官的手里将兜裆布抢了过来，他双手仔仔细细的摸着布料的材质，感受着从布料上传来的手感。这个动作看起来是那么猥亵，军需官要不是知道这是一条新的兜裆布，没准还会以为小川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小川摸了好长时间以后，突然嘴里大骂道：

“八嘎！这群狡猾的支那人！”军需官看到小川突然反应如此强烈，连忙问道：

“小川队长，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军需官的问话小川并没有理会，他将手中的兜裆布猛的向军需官那里一扔便摔门而出，兜裆裤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摔在了军需官的脸上，军需官从脸上拿下兜裆裤后看着办公室的门，脸上一脸的疑惑。

小川的破口大骂证明他已经知道了这四具尸体是日本人，根本就不是擅闯猛虎山打探消息的人，现在这些人可能已经换上了日本士兵的衣服正大摇大摆的离开猛虎山。离山上传来消息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些人应该已经跑出很远，现在再想追已经来不及了。小川飞快的跑回办公室展开猛虎山的地图，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他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猛虎山。猛虎山东侧是乌苏里江，这里处处都是悬崖峭壁，不熟悉山上情况的人根本不可能下山，南侧虽然可以下山，但这里离柳树沟军营很近，既然这些人已经打探到了猛虎山的消息，他就绝不可能从南面下山，这无异于自投罗网。除了东面和南面，那这些人就只剩下了西猛虎山和猛虎山北面的两条路可以下山，而这两条路一条通往虎头和饶河交界的虎西山，一条通往猛虎山下的虎头镇。确定了打探消息的人的逃跑路线后，小川坐到了椅子上，他脑袋飞快的思考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逃跑的？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再想命令所有人不惜余力的寻找四个穿着日本军服的人已经是不可能了，这不光是因为这些士兵已经在山上寻找了一个下午，更是因为他要保护饭冢司令官和自己。如果他贸然将被打死的四个人是日本士兵的消息公布于众，那就说明他们没有抓住真正打探消息的人，如果是这样，那等待他和饭冢的将会是关东军司令部最严厉的惩罚，甚至是剖腹谢罪。现在他所能动用的只有自己带来的那一个小队的人马，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是他所能控制的，只有动用这些人才能确保消息不会外露，可是一个小队的人实在太少，搜查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他必须赶快确定这些人的逃跑路线。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赌局，赢了只不过是赎清罪过，输了却是人口落地，最后小川将赌注下在了西猛虎山，因为他相信这些人不会傻到去虎头镇，那里到处都是日本人，就算他们穿着日本士兵的衣服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逃过关卡的检查。想到这里，小川叫来跟随自己来到虎头的那支小队的小队长西村，让他集合部队跟他下山，至于下山干什么，小川没有告诉他，这也是为了防止消息外露。

小川毒辣犀利的眼睛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便识破了姜尚武的计谋，他的冷静分析猜出了姜尚武最后的逃跑路线，这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庸才，也说明饭冢对他如此信任也是情理之中。他和姜尚武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在以后多年的战斗中，他们之间有输有赢，尽管姜尚武赢的次数相对来说多了一些，但这并不能掩盖小川的指挥才能。姜尚武虽然是一个农民出身的指挥官，而且又没有受过专业的指挥训练，但他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和后天多次面对死亡死里逃生的经历，还有那些中国古代传下来的汇聚中国人智慧的经典书籍，这些东西造就了他这个丝毫不像指挥官的人，却指挥着土匪武装创造了不可复制的一个个传奇故事。小川出生于军人家庭，他和大多数日本军官一样，经过士官学校、陆军大学一系列系统的军事学习，这些学习造就了他超高的军事素质，却也禁锢了他灵活多变的思维，打起仗来如同教科书般一板一眼的指挥，丝毫没有发挥自己应有的聪明才智。这样的指挥在面对那些没有追随或者没来得及追随张学良进入关内的原东北军作战时还算是能占到一些便宜，但面对姜尚武这样根本不跟你面对面，硬碰硬，拉开阵势打仗的人，他们学到一切知识都等于是纸上谈兵，一团狗屎。好在小川从进入关东军开始就一直和饭冢在一起，饭冢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这从他的女儿身上也能够感受的到，他喜欢搞阴谋诡计，更喜欢看中国古代的那些经典书籍。虽然小川只是跟他学到了一些皮毛，但即便这样也和其他日本军官有了很大的差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