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霄扬唇浅笑，一袭绛紫色绣祥云纹长衫，俊美如斯，气质如玉，恍惚间，竟让贺云婉看失了神。
“真的好像……”
她的呢喃声是含在唇齿之中的，若不细听，还真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贺凌霄露出个疑惑的眼神，“什么好像？”
柳嫔心中一惊，忙讪笑着打断：“婉公主这是在说你跟我长得像呢，是不是，婉公主？”
贺云婉怔了怔，不过眨眼间，她就懂了柳嫔的意思。虽然皇贵妃暂时放过了她们，但她肚子里肯定还憋着其他坏主意，若是挑明了当年皇子与公主互换一事，只怕要逼得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来。而且敌在暗，我在明，怎么看都是她们这边吃亏。
况且，公主与皇子互换，这是天大的罪名，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被皇上处死吗？到时候别说她是昔日皇帝宠到大的嫡公主，就算她是先皇后再世，也无法把柳嫔的欺君之罪给抹除。还有个皇贵妃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也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思及此，贺云婉露出一抹勉强的笑，低下眼帘，破天荒地有些颓靡，“柳嫔娘娘说的对。五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贺云婉而言，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能消化今日在妍丽轩听到的这一切。
沈清晗接着她的话头轻道：“婉公主，我送你。”
其实说来，贺云婉才是这后宫之人，哪需要沈清晗送？但她此刻浑浑噩噩，精神状态显然不佳，贺凌霄便默许了沈清晗同她一起出去。
“方才发生了何事，您可以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贺凌霄轻握着柳嫔瘦弱的手，眸光笃定而沉稳，是个大人了。柳嫔心中欣慰，然而却还是顾及着皇贵妃的势力，不敢将心中事全盘托出，只说皇贵妃以为是她让人换了药，勃然大怒，想要杀了自己，幸得婉公主及时出现，这才没有喝下那碗药。
伊人跪倒在一旁，双膝血迹斑斑，只不过被裙裾遮挡住了，才没有让贺凌霄第一时间发现。直到她虚弱地出声：“殿下，方才贵妃娘娘还想杀害婉公主。婉公主尚且是皇上爱女，贵妃都敢动此心思，殿下以后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伊人，你受伤了？”贺凌霄察觉出她话语里的痛苦，当下便让月临拿药出来，扶她到内室去休息上药。
“娘，只怕此事还没有这么简单，您一定还有什么事隐瞒着儿子，是不是？”
柳嫔迎着贺凌霄的眼神，苦口难言，更是坐立不安。
贺凌霄了然，“既然您不方便说，我会让人去查。”
“凌儿……别……”
贺凌霄宠辱不惊地替她将髻间木簪扶正，薄唇如削，缓缓漾出一抹温和浅笑，“我说过，若是您能平安终老，我便什么都不争。可到如今，您的性命被威胁，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您教我有恩报恩，我在白云观也学到了有仇报仇。那些妄图伤害您的人，都会被我一一铲除，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安享晚年。”
柳嫔怔怔地望着他，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怅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宫门外，沈清晗与贺云婉步行至御花园。姹紫嫣红开遍，唯有牡丹艳冠群芳，十分惹人注目。
贺云婉正凝望着那一簇簇娇妍牡丹，负着手出神。
沈清晗站在她身后，轻唤：“公主殿下在想什么？”
贺云婉蓦然醒神，眉眼怔忪了下，却是摇头，“没什么。”
“公主不妨一说，我以为五皇子回来后，公主对我的芥蒂会少一些。”
“想得美。”
贺云婉撇了下嘴，“当初我五哥险些埋身地宫，你不哭不闹就算了，还不去看一眼，冷血无情至此，本公主就是看不上你。就算五哥回来了，也告诉本公主你失忆了，本公主心里还是不爽。失忆就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她说得又快又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却令沈清晗心惊不已——她失忆过？她为何一点都不记得？她分明还记得五皇子，又怎么会失忆呢？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对本公主不爽？”贺云婉斜睨她一眼，也不动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英气的双眉紧蹙，一副马上要生气的样子。
沈清晗思忖了片刻，慢慢答：“公主所言甚是，臣女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当然没有反驳的余地了，”贺云婉挑高眉，一如春光明媚的绝美脸蛋艳光四射，“本公主说话这么有道理，你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沈清晗忍不住弯唇笑笑，“公主心中有事，连玩笑都开得不自然。”
“你……你怎知道我心中有事？”
贺云婉气鼓鼓地撇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揪了下手边的一朵玉兰花，花枝乱颤，似乎在哀求她下手别这么重。
“自然是从公主的脸上看出来的。公主心里藏不住事，全都反映在了脸上。让臣女猜猜，大概是皇贵妃抓住了柳嫔娘娘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对公主也有影响。”
“你竟知道？！”
沈清晗淡然从容道：“公主勿要大惊小怪，当心隔墙有耳。”
贺云婉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放大音量了，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瞧着沈清晗，心里头很是纠结。
“你，你别说给五哥听啊，柳嫔娘娘是个好人，我不能让她陷入危险，所以我对谁都不会说的。”
“臣女谨遵公主之命。”
得了沈清晗的承诺，贺云婉才稍稍松了口气，摆手让她回去。至于她自己，宫中局面尚未明朗之前，她绝不会轻举妄动。
沈清晗沿着御花园一路回到妍丽轩，路上经过的宫女大多不认识她，倒让她走的自在。
妍丽轩门口，贺凌霄已经在等她了。沈清晗快走几步，迎上前，“雍王殿下，柳嫔娘娘如何？”
“已歇下了，我送你出宫。”
贺凌霄说罢，引她往出宫的方向去。沈清晗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深宫，目光幽冷深邃，“殿下，你可曾听见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