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飘飘用简练的语言做了一番小型的演讲，在她的讲述之中，秦野是个人人喊打的奸商渣滓，坏透了天，而光华仙人就是正义的使者，在理所应当地维护天界尊严的同时，顺手替人们解决了一个人渣。而方修远在其中的作用十分微小，不过是正义使者一个小小的帮手罢了，其作用任谁都可以顶替。

虽然她说的话有一大半都是实情，可方修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胡飘飘说得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其实胡飘飘确实没有胡编乱造，她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她把一些细节稍微夸大或缩小了一些。比如秦野的人缘，比如光华抓他的目的，比如方修远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不过她的语言用的十分巧妙，即便是那些亲眼看到事情经过的人，也不自觉地被她带偏了思路。

最后，胡飘飘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发言：“总而言之，这件事跟今天的议题毫无关系，跟强者与弱者也毫无关系。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讨论，不要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方修远听到她这么说，无奈地想：你都把事情解释的这么清楚了，还有谁能有问题？

果然，场内一片寂静。只有那个鬼族青年弱弱地举手，得到允许站起来以后，说出的话也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那个，我的问题是……是少东家对于今天议题的看法。”

胡飘飘淡定接话：“接下来我就要说到……”

“额……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的是少东家……”

胡飘飘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鬼族青年畏畏缩缩的，却还是坚持着不肯坐下。

等胡飘飘终于把目光挪开的时候，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方修远在听到鬼族青年的那句话的时候，心就突然开始狂跳起来。在胡飘飘和那人对视的这段时间里，他本来想趁机组织一下自己的答案，但是他的脑子一团乱，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方修远的身上。这让方修远越发感到紧张。

“额……我……”

胡飘飘的目光里充满了鼓励。

方修远确定没有再从胡飘飘的眼神中读到别的信息以后，这才犹豫着开口：“其实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对于弱者和强者的定义有些问题。”

方修远没看到，在他的身后，林森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

没有等到胡飘飘的阻止，方修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胆子也更大了一些：“因为我是人类，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现代人类的思想，所以我就拿人类社会来举例。”

“在人类社会中，强者和弱者共存——我相信不止人类社会，任何地方应该都是这样的。话说回来，在人类社会，人们对于这两者之间的相处是有一些不需要说明的共识的……”

方修远的话说到一半，下面就传来一阵叫喊声：“少东家，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人类社会，而是整个三界！你不能把人类社会的模板照搬过来！”

方修远本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张了口，还没说两句就被别人给打断了，他胸腔中憋着的那股气一瞬间全部散了个干净。

胡飘飘看也不看就朝着出声的方向大声吼了一句：“我们少东家把话说完了吗？！你有没有教养啊？！用不用我亲自过去教教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那人的周围也开始有人声讨他。

胡飘飘骂完以后，就回头对着方修远，鼓励道：“少东家，不用理他。你说的挺好的，继续说。”

方修远嗫喏着说不出话。

刚才的那一次开口，已经将他浑身的勇气都用尽了。他本来就对自己的想法不是很自信，现在被人当众质疑，再加上他又十分紧张，一时间喉咙里就像是灌进了胶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胡飘飘等得有点着急，她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刚才出声打断方修远的那个人暴打一顿。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视线却无意间撞到了林森的。

林森眼中的神色很深，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胡飘飘一开始是不解，但随着林森看她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沉默良久，她伸出手覆在方修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她低声对他说：“少东家，没事，就说你没有想法。”

嗫喏了半天的方修远像是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大声喊了出来：“我……我对这个议题没什么想法！”

说完，他就顺着胡飘飘的力道坐下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紧接着，下面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陈应雪的目光在笑三界席位处扫视了好几圈，林森和胡飘飘保持缄默。之前提问的鬼族青年，也呐呐地坐了回去。

方修远坐在软塌上，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住膝盖上方的布料。他不敢抬头哪怕一下，生怕看到别人嘲笑的目光。

就在这时，胡飘飘俯身凑到他的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方修远苦笑一声，没有回应。

这还叫做得很好？他的表现明明糟糕极了，在这么多人面前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还被人给当众反驳了回去。

他根本不敢回想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狼狈。

至于胡飘飘的安慰，他就只当个安慰听吧。

大厅内有些尴尬，人们议论纷纷，但方修远完全不敢细听他们议论的内容。

最终还是陈应雪出声缓解了尴尬。他先是轻咳两声，示意自己要发言了。

“那个……鬼族小兄弟，少东家已经正面回答了你的问题，他说他没有想法，对于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聪明人都能听出来，他这话的语气带上了一些嘲讽的意味。不过没有人觉得他是在为方修远打抱不平，毕竟刚才被鬼族青年截话的人是他。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被人这么落面子，他不生气才怪。就算表面上不显示出来，心里肯定也还是记着仇的。

那个数次发言的鬼族青年再次被点名，他连站起来也忘了，慌慌张张地回了两个字：“满……满意。”就再没了动静。

陈应雪的视线在大厅内环视了一周，片刻后，他沉声问道：“关于这件事，谁还有问题，现在就一并解决了吧。”

场上一片寂静。

陈应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都没有问题了，那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