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晰晃晃脑袋，叹口气走了。

惠公进入晋国，来到晋都城郊，世子圉率领狐突、卻芮、庆郑、蛾晰、司马说、寺人勃鞮等大臣，出郊迎接。惠公在车中一眼就看到了庆郑，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子就起来了，让家仆徒把庆郑叫到跟前，阴着脸问：“庆郑你怎么还敢来见寡人？”

庆郑说：“主公如果一开始就听从臣的建议报答秦国的恩情，秦国就不会来讨伐；秦兵来了，主公如果再听从臣的建议去和秦国讲和，就不会有韩原一战；打仗也行，主公如果再听从臣的建议，不乘坐‘小驷’拉的战车，就不会失败。臣对主公忠心到了极点，怎么不能来见主公？”

惠公说：“你还有什么狡辩的，都说出来！”

庆郑说：“臣并不是狡辩，臣说的都是实情。臣也犯有死罪三条：第一，有忠言而不能让主公必听；第二，卜卦说让我在主公身边保护大吉而不能让主公必用；第三，为救主公去喊人没有让主公不被人擒拿。臣请接受刑罚。”这三条，头两条都是正话反说，都是惠公的过错，惠公气得两手发抖，没法回答。

见到此景，大夫梁繇靡说：“庆郑所说的都不是死罪。庆郑的死罪的确有三条，你自己不知道吗？第一条，主公车马陷入泥潭之中向你呼救，你自己不救去喊别人，耽误了时间被秦将擒掳，直接导致战斗失败；第二条，我就要擒获秦君的关键时刻，你叫我去救主公，让秦君解脱，丢失了胜利的机会；第三条，战斗中很多战将受伤或者被掳，你不卖力，一点伤都没有就逃回国内。”

梁繇靡主要嫉恨的是在他围住秦穆公，觉得可以抓获秦穆公时，庆郑喊他“快去救主公”，使他放弃了抓获秦穆公的机会。其实，他不撤退，三百野人也能救出秦穆公。他所说的第三条不成立，属于诬陷。只有第一条是庆郑的罪过，生死关头君侯求救你不出手相救而且喊别人来救，置气也不是时候。

庆郑对第三条不服气，高喊：“三军将校都在这里，我主动来这里接受死刑，这是怕死鬼吗？不怕死的人在战场上能不效力吗？”

蛾晰说：“庆郑不躲避死刑，是个勇敢的人。主公应该赦免他，留着他戴罪立功，在战场上他会死战的。”

梁繇靡一心想要庆郑的命，说：“韩原战败，关节点在庆郑，罪不容赦，留着它等着下次战斗戴罪立功，这是天大是笑话！”

家仆奴说：“庆郑的三条忠言，可以赎死，与其说杀了他行军法立君威，不如赦免他树立主公的仁德。”

梁繇靡不同意，坚持说：“国家的强大在于法治，失刑乱法，谁还知道惧怕？不杀庆郑，今后没法用兵了！”

惠公心胸狭窄，根本容不下庆郑，就对司马说下命令：“赶快行刑！”

庆郑就站好躬身，伸长脖子等待刀斧手砍头。脑袋掉到地上，身体还站立着。

惠公回来时还是响晴的天，诛杀庆郑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诸大夫中许多人留下来眼泪。蛾晰请求为庆郑收尸埋葬，惠公同意。蛾晰对人说：“我要报答他在战场上把我救上战车拉我回国的恩情。”

惠公回国登殿，百官问安。接着派世子圉跟随秦大夫公孙枝去秦国作人质，同时派人去秦国请求把屠岸夷的尸体运回，用上大夫之礼埋葬，子孙世袭中大夫的爵位。

第二年，晋国又遭受灾荒，秦穆公又向晋国输出粮食给予支援。秦穆公说：“我怨恨晋君，怜悯其民。晋国当初是唐叔的封国，箕子说：‘其后必大’，不能慢待晋国呀！寡人就是要济晋树德，等待晋国出现贤能的国君。”

晋惠公回想自己即位五年来的经历，邳郑等七舆大夫之乱是想立重耳为君；秦君也说重耳好，听说被俘之时许多秦大夫主张杀了自己送重耳回国为君。重耳身边还有几位大夫，国内百官也还有他的人。重耳的存在，是自己的最大危险。就对卻芮说：“寡人在秦国三个月，最担心的就是重耳，秦夫人虽然救了我的命，如果重耳乘机回国，秦君又欣赏他，也是很麻烦的事。”

卻芮说：“重耳在狄国终究是心腹大患，只有除掉他，才能消除后患。”

惠公说：“谁能为寡人杀掉重耳？寡人舍得给予重赏。”

卻芮说：“当年寺人勃鞮追杀重耳，曾经一刀斩下重耳的衣襟，最害怕重耳回国向他算账。要杀重耳，这个人可以用。”

惠公就把寺人勃鞮找来，秘密和他研究杀重耳的事。寺人勃鞮说：“重耳在狄国已经十二年了，狄国攻伐咎如得到两个美女，分别给重耳和赵衰做了妻子，都生了孩子。他们在哪里安于家庭之乐，和狄国关系非常好。现在我如果领兵去伐，狄国必然兴兵帮助重耳，胜负难以确定。不如重金求得几名力士，化装进入狄国，待重耳出游的时候刺杀他，这样比较省事。”

惠公说：“这个计策很妙！寡人先给你拨黄金百鎰，去雇用死士，三天之内一定要动身出发。完成任务之后，提拔重用。”

金钱和官位都是很有诱.惑力的，寺人勃鞮挥金如土，到处挖掘收买力士、死士、刺客，忙得不亦乐乎。他的反常行为惊动了许多人，宫中内侍有很多人探听到了他的秘密。内侍之中许多人都和老国舅狐突关系密切，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狐突。狐突大吃一惊，他不能让中耳遭受不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防备恐怖主义行动。他的两个儿子都在重耳身旁，就立即写了一封密信，派人迅速送到狄国。

重耳领着随从正在渭水之滨田猎，那里野草树木丛生，飞鸟野兽很多，他们刀枪剑戟并用，弓箭就是远程武器，打下的猎物很多。重耳正在兴头上，忽然发现有生人闯入围场，到处寻找狐氏兄弟，说是特意送来老国舅的家书。狐偃说：“来到狄国以后，家父从来没有通过书信，一定有什么大事。”就连忙跑过来接过家书。狐毛听说家书也赶了过来。送书的人递上书信，立即叩首告别，飞快地离开牧场。狐偃心里一震，立即打开书信观看，信上说：

主公密派寺人勃鞮带着刺客数人，去狄国刺杀公子重耳，即日就到，你们兄弟要帮助公子赶快躲避，逃往他国，行动慢了就会有灾祸。

哥俩看完家书，立即找到公子重耳，把狐突的来信让他看了一遍。重耳说：“我在这里结婚安家了，有了妻子儿女，这里是我的家呀！”

狐偃说：“我们来这里是避难的，现在国内派很多刺客来暗杀你，这里已经不安全的了，我们必须再到别处避难。虽然你在这里已经有了家口，但是晋国才是我们的家。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只好四海为家，我们逃到哪里哪里就是暂时的家。现在必须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朝一日，我们还要落叶归根。”

重耳说：“我们去哪里躲避呢？”

狐偃咎犯说：“夷吾之所以派刺客，主要原因是狄国和晋国相邻，公子的存在影响他君位的稳定，而且国内的刺客比较容易到达。我们应该逃得距离晋国远一点，这样夷吾就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应该去一个大国，强国，这样也可以更安全。”

重耳说：“大国，强国，莫过于齐国。”

狐偃说：“对，我们就去齐国。齐侯好善重才，是当代的霸主，诸侯归心。听说管仲、隰朋都已经去世，这是他们急需人才的时候。虽然齐侯已经年老，我们去了，如果能够辅佐他继续霸业，成就功名不说，机会成熟时，还可以返回晋国。”

重耳说：“好，我们就去秦国。”说完，立即停止田猎。

重耳回到家中对妻子季隗说：“晋君派出刺客来刺杀我，我需要躲避的很远。你要尽心抚育两个孩子，等我二十五年不回，你就改嫁别人。”

季隗笑了：“等到二十五年，恐怕我坟头上的柏树都长很大了。嫁鬼去吧。”季隗通情达理，性格开朗，勤劳好强。她安慰重耳说：“话虽然这么说，我一定把孩子养大，等着公子回来。”

重耳在家和妻子儿女团结一夜，离别之情自然难以克制。但是，不想离别，还必须离别。第二天早晨，重耳命人整理车乘，命小吏头须准备盘缠，打点行装。这时，狐毛、狐偃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父亲又派人来了，昨天晚上他探听到寺人勃鞮今天带着杀手出发来狄国，来不及写信，派人连夜跑来，教我们立即动身逃跑，一刻也不能耽误。重耳大惊：”这个勃鞮怎么动作这么快？”来不及换衣服，就跟着狐毛、狐偃跑出城去。壶叔看见公子慌忙出逃，连忙赶着已经套好的牛车出城追赶，以便公子路途劳累时上车歇脚。赵衰、臼季等人来不及牵马套车，慌忙跑出城来追赶重耳。走出一段路程，觉得没有危险了，才发现负责盘缠的收藏小吏头须没有来。重耳问：“头须不是出来了吗，壶叔的牛车都赶上来了，他怎么没跟上？”

壶叔说：“我看他背着钱袋子很沉，让他放在牛车上。他没有同意，跑在我的前面。既然没有跟上我们，一定是卷着钱跑了。”

俗话说“穷家富路”，没有钱这路怎么走呀。可是又不能回去取钱，死逼无奈，只有往前赶路。重耳在狄国住了十二年，又一次流离失所。

重耳清早离开狄国，将近中午狄君才得到消息，本想派人给重耳送些盘缠，边关报告晋国方向来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担心暴露了重耳逃跑的方向，就没有派人去送钱。

寺人勃鞮是个太监，最会在主子面前献殷勤，他一是立功心切，二是担心重耳成了气候与他不利，急于消除后患。他平时就和类似当今黑社会一类的杀手有联系，很快就搜罗了一些亡命之徒，支付给他们重金，集中到勃鞮的手下。杀手够了还等什么，夜长梦多，万一走漏了消息，让重耳跑了，就白忙乎了。所以他决定提前行动，亲自带领杀手化装成各种身份的人，三三两两地陆续来到狄国边界。杀手们来到狄国，就打听重耳的下落，得到可靠消息说，重耳已经知道晋国派人暗杀他，逃出狄国，方向不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