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公说：“两个竖子已经杀了，先世子的不白之冤已经被确认了，已经公认他的清白。”

贾君说：“听说先世子申生死时草草埋葬在新城的蒿草丛中，君上一定要为他重新选址迁坟重葬，给他谥个名号。也使冤魂获得安慰，也是满足国人对君上的希望。”

考虑到秦夫人的面子，惠公答应了贾君的请求，安排卻芮的堂弟卻乞去曲沃选择新的墓地给申生改葬，令太史商议给申生谥号。太史认为申生的最大特点是孝敬，经过商量，给申生谥号“共”，从此称作“共世子”。接着又派狐突去那里举行公祭。

卻乞领命来到曲沃，新制作了庄重的寿衣，选择顶级寿材制作了棺椁，还有其他随葬物品冥器木偶一类的东西，非常齐全。开启申生墓，挖开土层，打开棺材，看到申生的尸体没有腐烂，脸色就想活着一样，就是臭味熏天，扑鼻刺眼，熏得干活的人呕吐难忍，没有力气干活。一个个都蹲在地上，不是捂鼻子，就是张嘴干呕。卻乞连忙在坟墓门前安置桌案，焚香摆供，跪拜叩首，祷告说：“世子生时洁净，怎来浊气？是否不愿搬迁？我等奉君命为共世子选择朝阳吉地，为共世子重新安置，实乃百姓共同的愿望。请求共世子随从民心，不要再吓唬我等。”

祷告完了，臭味立即消失，接着散发异香。在场的人都非常惊奇，都说共世子已经成仙。大家接着干活，给申生穿上新衣，放进新的棺椁之中。众人把棺椁抬到新址，重新下葬。

曲沃百姓都知道给共世子申生迁坟，忽然闻到阵阵异香飘过，原来来自申生的新坟。百姓们向来敬佩申生，为申生蒙冤而死抱不平。这次为申生昭雪恢复名誉，百姓都非常高兴。全城百姓不约而同地来到坟地为申生送葬，焚香烧纸，上供祭奠。

改葬的第三天，狐突带着祭品来到申生坟前，以惠公之命摆设香案，供品，*肃穆地举行祭奠，在墓前树立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狐突亲笔题写的篆文“晋共世子之墓”。

祭奠完毕，狐突准备回去，忽然看到一队车马，旌旗飘扬，盔甲整齐，刀枪剑戟兵器辉映日光。狐突一看这么大的阵势，不知来者是谁，恐怕冲了大驾，连忙躲避。这时车马停了下来，从副车上下来一个老者，须发斑白，衣袍整齐，来到狐突身前，作了一个揖说：“共世子有请叙话，请国舅前来。”

狐突细看来人，原来是太傅杜原款。连忙问：“世子在哪里？”

杜原款用手指着后面的大车说：“这就是世子的车。”

狐突跟随杜原款来到大车前，看见世子申生衣冠整洁，配饰珍贵，容貌和生前一样。车老板子扶狐突上车。申生问：“国舅想念申生了吧？”

狐突眼含热泪说：“世子冤枉，过路的人听了都落泪。我是谁呀？怎能不想念？”

申生说：“上天是公平的，上帝爱怜我仁德孝敬，已经命我为乔山之主。夷吾不讲仁德，还非礼贾君，我讨厌他不仁不孝，不想接受他为我迁坟改葬，发出臭气阻挡。但是下人无罪，百姓意愿不能违背，也就随从了百姓。现在秦君很贤，我已经请示上帝要把晋国并入秦国，让秦国人供奉晋国的宗庙，国舅你看怎么样？”

狐突回答说：“人们常说‘神不接受异类，民不祭祀异族’。你厌恶晋君不贤，但是晋国的老百姓没有罪过！再说晋国的先君没有错，世子怎么能舍弃同姓同宗而向异性求食呢？这样会偏离孝道。”

申生说：“国舅说的很对，可是我已经呈请上帝了。这样吧，我马上再去呈请上帝，请国舅在这里再等我七天，新城偏西有一个巫师，到时我将托他给国舅回话。”

这时，杜原款在车下喊了一声：“请国舅下车吧！”

狐突忙着向申生告别下车，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车马忽然都不见了。狐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惊奇地问左右：“这是在哪里？”

“新城驿馆哪！”

“怎么来到这里的？”

从人回答：“国舅祭奠共世子申生，祭奠完毕突然倒在席上，我们怎么也喊不醒，就把您扶到车上，拉到这里安歇。国舅爷没事儿吧？”

狐突坐起来：“你们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狐突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但是这梦怎么这么清楚，就像真事儿一样，暗自称异。他想姑且就按梦中所说，在这里等待七天，验证一下这梦的真实性。他没有说出自己做梦的事，就对身边的人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就在这里休息几天。”

等到第七天未申之交（下午三点），看门的报告说：“城西来了一个巫师求见国舅。”

狐突一看真的应验了，就说：“请他进来。”回头对身边的人说：“你们都出去一会。”狐突一个人等着巫师。

巫师进来就说：“我经常会见鬼神，和鬼神通话。现在有个乔山主，是晋国已故世子申生，托我传话给国舅：‘已经奏请上帝，上帝答应我惩治有罪之人，他将败在韩地。’”

狐突装作没听明白，就详细询问：“惩罚那个有罪的人啊？”

巫师说：“世子只是让我传话，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狐突把身边的人叫来，命拿出金帛礼品酬谢巫师。巫师致谢告别。

狐突回到晋都绛城，私下里把申生托梦的事对邳郑的儿子邳豹说了，邳豹说：“新君办事不太靠谱，肯定不能干到底。将来掌握晋国的不是重耳吗？”

两个人正说着，看大门的报告说：“邳大夫从秦国回来了，现在正在朝中复命。”

邳郑和秦国大夫冷至一起带着礼品金币好几车，走到晋都绛城郊区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克被惠公诛杀，好不吃惊，猜度形势不妙，就想转回秦国。但是转念一想：“不行，我儿子邳豹还在绛城。我一走，必然累及儿子。”正在去留两难，踌躇不定的时候，恰巧遇见大夫共华，两人相见，邳郑就打听里克被杀的缘由，共华详细说了一遍。邳郑说：“这么说我也很危险了，我还能回去吗？”

共华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吧，和里克同志的人很多，我不也是一个吗？现在只是诛杀了里克一个人，其余的都还没有波及。况且大夫您是出使秦国回来，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如果惧怕了不进城了，就是不打自招。这可就被认为真的有罪了。”

邳郑听了共华的话，就催车进城。邳郑先向晋惠公汇报了出使秦国的情况，说明秦君已经答应赠送五城可以缓期，另外秦君还有其他的事情，派来大夫冷至带着国书和礼品出使晋国。

惠公说：“就把秦国使者请来吧。”

邳郑把冷至带进宫里，引见给晋惠公。寒暄客套之后，冷至呈上国书。晋惠公打开一看，主要内容是：

秦晋两国是姻亲关系，亲如一家，五城之地在晋国手里，就是在秦国手里。诸大夫都是忠于自己的国家，爱国是正确的，寡人怎敢再说必须得到，伤害诸位大夫的爱国之心？另外，寡人还有一些疆场上的事情，需要和吕饴甥、卻芮两位大夫当面请教，希望他两人来一趟秦国，以满足寡人的期望。

国书结尾还有一句话：“赠送五城的字据随书奉还。”国书后面真的粘贴着晋惠公许诺赠送秦国五个城池的字据。

晋惠公是个爱小之人，看到秦国丰厚的礼币，又返还了五城的字据，心中非常高兴，就打算派遣吕饴甥、卻芮跟随冷至去秦国。

吕饴甥、卻芮虽然心眼不怎么好，但是心眼不少。他们善于害人，也善于防备别人加害于他们。有人说坏人聪明，好人是傻子。好人没有坏心眼，不会堤防别人坏自己，尽是吃亏，怎么不傻？坏人尽坏别人，坏出了经验，就防备别人用同样的方法坏自己。好人要聪明起来，也要有坏心眼，只是平时不用坏心眼，遇到坏人也要用坏心眼去识破他们，防备他们，对付他们，战胜他们。这才是高等次的好人。

吕饴甥、卻芮杀了里克，他们就时刻提防着邳郑。邳郑出访秦国回来带来了秦使，他们就看出这里会有文章。听到让他们去秦国，就猜透这一定是邳郑搞的鬼。卻芮私下里对吕饴甥说：“我们不给秦国土地，秦国不但不怒，还奉还主公的字据，这本来就不正常。秦国又赠给重币，尽说好听的话，邀请你我二人去秦国研究什么疆场上的事，这是用重币买我们。我们如果去了，必然逼着我们答应划拨土地。”

吕饴甥点点头：“秦国比晋国强大，没有必要讨晋国欢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说的很对，就是用重币买我们俩。这必定是邳郑听说里克被诛，担心他也该杀，就把不给五城的事都推在你我身上，与齐国合谋，把我们引到秦国，借秦国人的手杀我们。”

卻芮又说：“里克与邳郑是一党，而且是领头羊。诛杀里克，兔死狐悲，邳郑不会没有动作。现在群臣之中半数都是里、邳之党，里克死了，他们一定不会甘心，邳郑一定不甘寂寞，肯定有什么行动。如果邳郑有什么打算，必定少不了同谋之人。我们坚决不能去秦国，应该先把秦国大夫冷至打发回去，赶快着手解决邳郑及其党羽的问题。”

吕饴甥说：“这样很好，很对！”

他们二人一同来找晋惠公，卻芮说：“现在主公刚刚回国，里克的党徒还没有老实，政局还没有稳定下来，我们去了秦国恐怕不能很快回来。国内如果出现乱子，没有谁能帮助主公料理。再说，我们手中都有许多事情急待处理，也离不开。请主公跟秦使冷至说一下，现在刚刚立国，国事繁忙，两位大夫暂时离不开，让秦使先回去，等待忙过之后，两位大夫一定赴秦国听从秦君的安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