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忐忑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窘迫的神色。
别说是一个已经认识了一段日子的人，就算是刚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总归会有些记忆的。
可是王姓修士的容貌杨万此时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全名是什么？”陆明没有和杨万纠结的意思。
对方能够从自己眼皮子下立刻，用点手段杨万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这种事没必要去迁怒杨万这样一个筑基修士。
“王……他没有说过他的名字……”杨万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死法了。
陆明要的信息自己一概不知，这大魔头一定会杀了我的。
在杨万已经准备闭目等死的时候，却发现铺子里已经没有了陆明的踪迹。
来到了后院，陆明探望了一眼九娘，她正全心全意地修行着，陆明没有去打扰她，而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在空间袋中，陆明取出了得自王富贵的天缘坠，就形制上来说，和之前那个王姓修士腰间挂着的坠子一模一样。
“他绝对不是王富贵。”陆明回忆着在海宁城的情景。
王富贵被他杀掉之后，连尸骨都被清理地干干净净了。
那种挫骨扬灰的程度别说王富贵那样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天都山遇到的那些血魂都没有办法复活了。
不是诈尸，而是另有其人！
“还有这天缘坠。”陆明记得王富贵就是依着天缘坠的指示找到九娘的。
“怎么又冒出一块来了。”
这东西的作用其实实在有限，王富贵当时能够依着坠子找到九娘一个是距离够近，还有一个是因为九娘当时的修为还是炼气期。
而天缘坠经过陆明的测试，只要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或者修为高一些，这玩意就跟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再加上这玩意的炼制还需要九娘的配合，王富贵能有一块就足够陆明惊讶了。
除了王富贵这样的亲戚，还有谁会拥有这样的东西？
一个从未出现，但是却被九娘念叨了许久的人出现在了陆明的脑海里：“九娘的姑姑！”
“王富贵的亲娘！”
“难道是她？”
刚才那人是变幻了容貌来的？
这样想的话，天缘坠的出现就说的通了。
可是以王富贵的说辞，还有陆明初次见到九娘时的那个屋子的情况来说，九娘的姑姑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妇人才对。
或者说这只是一个贫民之家，九娘的姑姑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修士。
若是王富贵成为了修士还能说是机缘什么的。
九娘的姑姑这样一个年级大的妇人再有机缘也不应该是修士啊。
那个逃走的修士的炼气期的修为应该也是假的，陆明暗自揣测着。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避开陆明的视线，本就不简单。
如果对方是从青州偏远的海宁城一路到豫州的孤云城来，更能够说明对方的法力境界不简单。
那个人无论是不是九娘的姑姑都值得陆明认真去对待。
至于她是来找陆明报王富贵的仇还是其他的事，没有找到正主之前陆明也没有办法确定。
让他闹心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九娘。
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娘也从之前偶尔怀念一下她的姑姑到现在很久没有提过这个人了。
毕竟在九娘的印象中，她的姑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海宁城中失踪了这么久，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陆明的右手从摩挲着血刀的刀柄到紧紧的握住只消了一会的功夫：“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必要拿这种事去给九娘添麻烦。”
不管是出于理智也好，出于私心也罢，陆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做下来了决定的陆明又探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然后就准备入定修炼一番。
一个时辰过后，陆明依然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粗制的墙壁。
原本简简单单的入定，陆明花了一个时辰都静不下心来。
“只是状态不好。”陆明安慰了自己一句。
“再来！”
要知道入定修炼对修士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莫说现在安静的环境，就算是喊杀震天的战场上，陆明也能快速入定。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陆明的眼睛隐隐地变得通红了起来。
这模样像极了陆明当年被煞气缠身，不得不依靠杀戮化解煞气的场景。
“怎么能这样。”
“这或许是九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就算因为王富贵的事让九娘的姑姑打一顿又能怎么样。”
“她要出气，我大不了损失一具傀儡。”
陆明有些魔怔地嘀咕道。
“可是她要带九娘走怎么办？”陆明的心底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像我这样一个傀儡还能护得住九娘一生不成？”陆明的眼睛又红了几分。
“九娘跟着她姑姑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一股暴虐的气息在陆明的身上冒了出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变成了一具傀儡开始，陆明的心态其实早就出现了变化。
之前几个月的时候刚刚重获自由还不觉得，可是越到后来，陆明越是想重新变成人类。
无关乎其他的修为之类的东西，完全是真灵中的烙印，饮食、睡眠、知觉……人类的一切都让陆明极为的怀念。
陆明的心里很清楚，如果他没有在海宁城遇到九娘，没有这个牵绊的话，这么多年下来，陆明作为一具傀儡恐怕早就疯了。
无论是数月一次的杀戮还是血魔傀儡残留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滩沼泽，陆明早晚会被拉入到深渊中。
那时候的他或许就真的变成了一具傀儡了。
成为元婴夺舍转生就像是岸上的大树一样，九娘就像是他和大树的绳子一样。
这两样东西失去了一样，陆明都随时有可能堕入深渊。
“你就是我的救赎。”陆明喃喃自语道。
过往的很多事情陆明一直没有去细想，而现在想来，从最开始遇到九娘的时候，那个时候两人并不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在九娘遇险之后，陆明每每都会暴走。
陆明的潜意识里早就将九娘当成了最重要的人。
“如果九娘真的跟她姑姑走了……”后面的情况陆明连细想一下都不愿意。
血色的煞气眼看着就要溢满陆明的眼睛时，陆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九娘衣裙飘飘的迈步进来了，她在修炼中察觉到陆明这边的气息有些不稳。
进了屋子，只是一扫，九娘就发现了陆明的不对劲。
陆明之前需要杀戮的才能化解煞气的事九娘也是知道的：“陆哥哥，你怎么了。”
九娘赶忙了跑了过去，陆明送给她的蕉叶灯也不管有用没有立刻就被九娘放在了陆明的跟前。
《清心诀》也被九娘消耗着法力念诵了出来。
陆明伸手拦住了九娘：“不用浪费法力，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陆哥哥你的眼睛都变得和以前一样了。”九娘急的眼里都快要掉眼泪了。
“真没事。”陆明见九娘还在浪费着她的法力，干脆自己念诵起《清心诀》来。
九娘就在旁边，这一次倒是顺利的很，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好一会儿的功夫，陆明的眼睛再次恢复了清明之色。
“陆哥哥，你刚刚是走火入魔了吗？”九娘想起陆明给她讲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傻姑娘，修士哪里会走火入魔。”陆明强颜笑道。
好在他的神色本就僵硬无比，和平时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两样。
九娘又问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明编了个理由说是在实验新的术法搪塞了过去。
“真没事，你赶紧回去继续修炼吧。”陆明无奈的说道。
九娘半信半疑地正要起身离开。
看着九娘纯澈的眼神，陆明实在有点瞒不下去的感觉。
这无关事情的机密，纯粹是心里因素作祟。
陆明突然出声喊道：“等等。”
“陆哥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九娘吗？”
“那个……”陆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事情全盘托出。
疑似九娘姑姑的人都找了过来，陆明就算是藏着掖着也瞒不了多久，还影响自己的心境。
就算要搬走，但对方若是能够一路找过来，说明对方有着特殊的追踪之法，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
与其这样，痛痛快快说出来或许是更好的选择，陆明斟酌着说道：“你还想你姑姑吗？”
“啊？”九娘一愣：“陆哥哥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这个称呼九娘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过了，不抱什么希望的九娘早就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陆明突然提出来让九娘有些错愕。
“我发现了一个疑似你姑姑的人。”既然已经说了，陆明干脆将之前的发现完完全全的描述了一遍，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九娘。
陆明原以为九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表现出强烈的情绪起伏，却不想九娘听完之后只是微微愣神。
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九娘展颜一笑，看着这笑容，陆明只觉得这有点昏暗的屋子在这笑容中都变得明晰起来。
“原来陆哥哥你是怕姑姑把我带走。”
“陆哥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九娘。”
陆明眼睛斜斜的瞟着墙角，没好意思搭话。
九娘将陆明的手从血刀的刀柄上掰了下来：“陆哥哥去哪里，九娘就去哪里。”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陆明便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之前纠结了许久的心结瞬间豁然开朗。
说完了这句话，九娘也停下了笑容，脸上带着一点忧虑：“如果真的是姑姑，九娘还是想见见她。”
“可是富贵表哥事又不好向姑姑交代。“九娘有点为难起来。
王富贵那天的出言不逊，让九娘对所谓的表哥早就没了半点情分。
而陆明的当时的处理方式又略显莽撞，如今人死不能复活。
九娘也不可能会让陆明去做什么偿命之举。
“如果你姑姑知道那事，要打要罚，我捱着。”陆明大包大揽的说道。
“不许！”九娘一听就打断了陆明的话。
毕竟陆明会怒而杀人全是因为王富贵要将九娘卖掉的原因。
“我有傀儡。”陆明安抚了九娘一句：“不会有事的。”
确保陆明不会有事，九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时间过去了太久，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按照安排九娘回到房间中继续修炼去了，陆明则是全心神留意着铺子的情况。
为了以防万一，九娘在段时间内绝对不会出院子了。
布置好了的阵法也都是半开启状态，一旦出现什么状况，只要陆明或者九娘一个念头就能将阵法全部激活。
主要是事情在陆明想来怎么都是疑点重重。
为什么一个贫民之家会给九娘炼制天缘坠那样的东西。
不论是动机，还是财力都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再就是九娘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她父母的存在，她好像从有记忆起就和她的姑姑生活在一起。
小时候偶尔问过一两次也没有得到答复。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得到答案。”陆明的眼中精光一闪，如果有可能，陆明还想打听一番九娘父母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娘依旧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炼中，店铺也完全由杨万掌控着。
陆明则是在院中守株待兔，只要那个疑似九娘姑姑的修士再出现，陆明立刻就会开启阵法先将对方困住再说。
时间一溜烟地又过去了五天。
在这段时间里，陆明没有去过铺子中一次，全程守在院子中准备出击。
这就苦了杨万了，心情好不容易回转的杨万在这五天里再次变得心神疲惫起来。
心底也在埋怨着陆明和那个王姓修士。
只是陆明是杨万现在的老板，他也不敢多抱怨。
铺子他又出不去，只能每天守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前横着的大道和前方竖着的巷子。
“再撞到我手里，我……”在杨万碎碎念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巷子口。
“哎呀呀，杨掌柜怎么有闲情守在这里。”来者正是王姓修士。
杨万神色不变，让开身来：“王兄不来，小店都快没生意了。”
不管陆明是什么打算，杨万准备将对方先诓进铺子里再说。
王姓修士站定在了铺子的门口，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还有要事，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