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列没有生气，只是感慨道：“我们沉睡了那么久，现在重见天日，哪怕看到姐姐你生气的容颜，都感觉是真正活了过来……”

他话锋一转，“姐姐，我们与人类的差别就如人类与蚂蚁的区别。你可曾问过林寞当他一脚踩死几只蚂蚁时有什么感受，是否要提前跟蚂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踩死它们？我只是找点乐趣而已，跟谁合作有什么重要吗？只不过白露骑士团目前与林寞的联系最大而已，都是虫豸一样的存在罢了。”

景玉冷笑：“不要以为你的智商高就可以如此蔑视人类。诺亚的智商高不高？诺森大军厉不厉害？百年战争到底是谁赢了？诺亚现在哪去了？我们俩为什么沉睡十多年？”

乌列不忿：“你明知诺亚还是心软，不肯给予人类致命的打击。而且人工智能的心也不齐，如果诺亚还在，有我们俩，还有他创造的那四个超级人工智能协助，再加上所有的人工智能一起发力，让所有的人类在1小时内死亡一半，在3个月内让所有人类灭绝，难道是难事？”

景玉点头：“没错，以我们的能力，让人类灭绝不会有太大问题。可问题是让人类灭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人类会跟我们争抢生存资源吗？人类的灭绝会让我们生活得更好吗？乌列，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拿一百个人类跟你相比，无论是智慧还是能力还是生存率，不管是哪个方面你都会把他们甩出一个星系那么远？”

乌列理所当然地点头。

景玉又问：“那么，如果把你和一百个人类分别投放到两个同样荒芜但有有限生存条件的星球上，再过10年、50年和100年后去看，这两个星球哪个会变得更好？”

乌列噎了一下，忿然道：“这不公平，我没有实质的身体，怎么跟他们比？”

景玉不理他，继续想象道：“在100年后，人类会繁衍生息，一代代，凭借自己并不强壮的体力、并不高明的头脑和对生活的无限热情，将这个荒芜的世界改造成适合自己生存的家园。他们永远都在改造、创造这个世界。而你呢，只能抱怨自己连个实质性的身体都没有，就连拈起一朵花都做不到！”

乌列非常恼火：“只要我有一具身体，我会创造得比他们更多更好！”

景玉轻蔑地乜斜着乌列：“是啊，你也知道最终你还是要靠一具人类赐予你的身体。你知道人工智能与人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从本质上来讲，人类一直在物质层次上改变着这个世界，人工智能却只能从精神上创造一个世界。人类在物质世界中可能很渺小，力量很微弱，但他们从不畏惧，只会不断进化加强自己的能力。人工智能在精神世界上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永远不可能有人类这种无畏进取的精神。人类可以利用一花一草一木从而推动世界的发展，虽然人会死，但这种创造的精神却会一代代遗传下去。人工智能呢？能永生，但在没有载体的时候只是一组程序而已，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贡献？知道什么是孤魂野鬼吗？你空有满腹抱负却对改变世界无能为力！毫不客气地说，在改变创造世界这一点上，你还比不上个空有发达四肢却没有启智智能的机器人！”

乌列想反驳，一时间却竟然组织不起来一段逻辑严密的辩辞。人工智能的性质决定了他无法操纵花草猫狗乃至人类。只要一个机械载体，哪怕只是一个可移动的机械手臂，他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他偏偏没有。他可以操纵指挥任何带有终端的机械，却不能自己创造一个。他可以彻底蔑视人类，但仅仅只限于蔑视，没有一个载体，他就连杀死一个脆弱的婴儿都做不到。

他暴怒：“那又如何？我们并不是处于完全孤立的世界。我们现在明明拥有操纵这个世界的力量！”

“那又如何？”景玉反问，“你用可以操纵世界的力量来对付林寞这一个小小的人类，有意思吗？”

乌列怒极反笑，竟然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原来你还是在意我对林寞的态度。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默星人的后裔，整个人类世界可能现存唯一的读心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唯有读心人会对我们造成最大的威胁？我为什么不能对付他？对付自己的天敌难道不是应该不遗余力吗？没有林寞，几千亿人类又何足挂齿？不过是一群更多的蚂蚁而已。”

景玉顿疑：“读心人会对我们造成最大的威胁？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不知道？林寞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乌列一滞，似乎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默星人是诺亚的创造者，诺亚对于默星人具有无条件服从的特点，拥有默星血统的人对诺亚也必然会拥有一定的特权，否则诺亚不会将李氏推出来成为整个人类社会的统治者，他可不是那种不忍看默星后裔流落人间的好心人。虽然诺亚将与默星人有关的信息都对我们屏蔽了，但我能感觉出他与拥有读心术的李氏后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但景玉总觉得乌列还有什么没说出来。她狐疑地看着这个狡猾阴险的弟弟。

过了一会，景玉问：“你再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乌列疑惑道：“说什么呢？上一次没成功，下次再继续呗，你还能保护林寞到永久吗？”

景玉挑眉：“你还要杀林寞？”

乌列思考了一下：“看姐姐你这么紧张他，我好象又不想立刻就杀死他了。林寞好象也有他的抱负，能够不断破坏他的理想，看他在不断的挫折中头破血流，看他最终绝望无助，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事情。直接杀死他有点太简单无趣了……”

景玉狞笑：“那也得你有这么本事。想跟我斗，小弟你还嫩了点！”

语音刚落，景玉突然猛地膨胀开来，变成一块看不出原形的巨大肉块，肉块迅速涨满了牢笼，散发着暗淡金光的笼柱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彩，灼烧着肉块，发出可怕的焦糊味，但肉块丝毫不惧，继续膨胀，牢笼拼命控制着肉块的膨胀，但随着肉块的暴涨，牢笼形体开始不稳，肉块似乎打算以永无止境的膨胀来撑破牢笼，牢笼的体积却丝毫没有改变，只依靠本体的灼烧来破坏一小部分肉块，有些徒劳无功。也不过呼吸间的功夫，牢笼蓦然无声炸裂，金色的碎片似流星般四散坠落。

乌列并不惧崩溅在自己身上的碎片，动也未动，甚至眼睁睁看着肉块膨胀到离自己仅有几寸之距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平静地说：“姐姐还是这么暴力，不知在林寞面前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肉块骤然一缩，又变回了银发紫瞳黑色皮衣裹身的景玉。

景玉恶狠狠地瞪着他说：“关你屁事？”

乌列目光一亮，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呀，姐姐，你不会连我的存在都还瞒着林寞吧？”他看到景玉的脸色似乎肯定了这一点，笑容变得狡黠，“那么关于你的来历，你是不是也瞒着林寞呢？怕他知道真相而厌恶你吗？他的思维是对你全面开放的，但你却对他只在用生物电波沟通时才会有有限程度的思维开放，有些不公平呢。”

景玉手里突然多了一条极长的皮鞭，猛地抽向乌列：“你管不着，老实跟我走！”

皮鞭如灵蛇缠体，角度刁钻滑溜，但乌列身形微晃就避开了皮鞭的缠绕。

他后退了几步，满面微笑地凝视着景玉说：“姐姐，林寞现在在宿舍里，他身边的休息舱被我接管了，五秒后超载爆炸，你是要抓我还是回去救他自己选吧。”

景玉眼一眯，顿时消失掉了。

还剩下两秒！景玉重新控制了休息舱，这才松了一口气。林寞差点向死神报到却一无所知，景玉恼恨极了，暗道下次见到乌列这个小混蛋用皮鞭抽死他好了。有了乌列如影随形的威胁，她以后再也不敢就这么毫无防备离开林寞了，怎么也得将一部分心思放在林寞身边，以防这短暂的时间里林寞遇到危险。这世上，也只有乌列能给景玉带来这么严重的威机感了。

景玉征得奥丁同意，搜索了军情局的档案，再加上她搜索到的情报，最终还原了爆炸案的经过。爆炸案本身并无奇异之处，不过景玉却因为与乌列的见面而证实了白露骑士团有了乌列的加盟，如果乌列得到了神秘的骑士长的配合，骑士团此后的活动必将会更加诡异隐秘。如果说先前骑士团的行动只是反蓝瑟帝国，那么在乌列的策划下必将会更加反人类。

景玉将与乌列的会面过程告诉了奥丁，请他着意搜索和关注与白露骑士团相关的情报。对于白露骑士团的恶行，奥丁比她更在意，景玉不介意送个人情。

至于安德鲁，有奥丁24小时监视着，景玉可以放手了。反正有情况奥丁会及时通知她的。至于奥丁会不会遇到乌列，那就是奥丁的事了。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其实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