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对养生是十分注意的，李善达受师傅的影响，自然也很注意这方面的细节。回到家，擦干汗水，泡一壶熟普，慢慢地喝一会，然后再洗澡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李善达踏入云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参加答辩的学生们早已忙碌起来。有些在将自己的PPT装进连接着投影仪的电脑里；有些在摆放参加答辩的老师的水牌；有些在将另外一台电脑与打印机连接好，准备随时打印答辩主席团最终的打分结果……一切忙而不乱。

看见李善达进来，小倩和小凤向他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她们的忙碌。是啊，三年的寒窗，通宵达旦守候培养的干细胞，临床阶段的忙碌与辛苦，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天上午决定她们是否能够顺利毕业。令李善达觉得讽刺的是，所有的学生毕业后选择的方向都是当医生，而决定他们是否能毕业的却是今天上午的实验研究的论文答辩。也难怪这几年一些有识之士开始轰击这样的制度培养出来的一些博士或者博士后不会看病，不会做手术，但他们的学历如此的高，职称如此之高。高高在上的他们放不下面子，硬着头皮做手术，硬着头皮看病人，最终受害的是患者和整个医疗系统。想到这里，李善达暗暗佩服师傅的务实与远见。

今年的答辩会请来南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卓越主任担任答辩委员会主席，云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陈犇主任主持答辩会。

陈犇主任作简短的说明后，云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研究生秘书宣布上场宣讲的研究生顺序，因为不是附属医院的学生，小倩和小凤被排到了最后。宣布完毕后，小倩和小凤索性坐在李善达的身边慢慢等候。

第一个上场的是肖劲松，陈犇的学生。肖劲松往台上一站，略显瘦削的、高挑的身材，俊朗的脸庞，一副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颇有一副“玉树临风”的气度，台下响起一阵悄悄的话语，而且这些话语都是来自女生们的，可见肖劲松很受女生们的欢迎。

令李善达奇怪的是，小倩和小凤显得不屑一顾。虽然李善达已经看出肖劲松的问题，但还是对小凤和小倩的表现感到不解：颜值担当啊！

肖劲松研究的课题是基因突变与阿尔茨海默病的关系。听着这沉闷、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报告，李善达一脸的无奈与不屑：这不就是为了毕业而做的所谓研究嘛。

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其他研究生的报告与肖劲松的大同小异，也与李善达前两年听的没什么两

样：没有新意，没有价值。

李善达的眼光扫了一下卓越，只见他双手托腮，面无表情，不喜不怒。哎，这已经是一条产业链了，卓越只是这条产业链上的一份子，他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不能坏了规矩，不能破坏产业链的完整性，哪怕他不认可这样的研究，也会给他们顺利通过毕业答辩的。

小凤和小倩的报告令人耳目一新。坐在后面的李善达看见卓越躬身向前，聚精会神地听完她们的报告，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客观而言，无论从实验设计、研究过程、研究结果乃至论文的书写和PPT的制作，小凤和小倩都是今天最出彩的。

汇报结束，秘书宣布研究生退场，进入到关门评审的时刻。

秘书的工作十分尽职尽责，在学生们汇报的过程中，她已经将刻板的评语填进刻板的表格中，然后按照出场的顺序将评语投影出来。放出一个，评议一个，通过一个。

在这个过程中，参会的评委和受邀的老师都可以发表意见和看法。

陈犇很清楚，这次在云州市人民医院的两位研究生面前，他的学生输了个底朝天。如果他昧着良心说他的学生的好，卓越会瞧不起他。

“徐主任两位学生的研究内容和结果是今天的亮点。我在这里要向徐主任致敬！”陈犇说完站起来对着徐刚点点头，徐刚报以微笑。

“干细胞研究是近年来研究的热门话题，徐主任的学生连续几年的研究，为今后干细胞的基础研究和动物试验性研究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前几年，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著名的心血管病专家Piero Anversa（皮耶罗安佛萨）教授提出用骨髓干细胞可以修复受损的心肌，在医学界引起了轰动，说明干细胞的应用前景不可限量。非常希望在今后的研究中，能与徐刚主任进行合作，开展干细胞方面的研究工作。”陈犇向徐刚伸出了“橄榄枝”。

徐刚依然笑而不语。他知道，这个时间点，李善达出面发言，会比他更有好处，更能说明他们人才梯队培养的完善有效。

李善达显然与徐刚心有灵犀。清了清嗓子，李善达开始发言了。

“非常感谢答辩委员会的邀请，让我能再次参加研究生的毕业答辩会。我很同意陈犇主任的看法，今年展示的PPT中，徐刚主任的两位研究生的研究是最为精彩的。无论是立题、研究方向和方法的选择、培养基的选择、干细胞诱导剂的选择和干细胞的培养方法都

非常出色。特别令人高兴的是，她们通过自己选择的诱导剂，诱导骨髓干细胞成功向神经干细胞生长并培养出神经元细胞。她们的实验为今后在某些神经系统疾病的治疗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和可能，这种可能主要集中在周围神经疾病和个别的脊髓疾病，对于脑部疾病的治疗研究，道路还相当漫长，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比如培养成功的、具备某些特殊功能的神经元细胞如何才能突破血脑屏障进入脑内？如果能进入到脑内，这些细胞又如何能精准地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这些细胞的‘归巢’问题。有人提出用剔除毒性的活病毒携带这些细胞‘归巢’，我认为在技术上是不可行的，用什么方法证明这些病毒对人体没有损害？用什么方法证明这些病毒一定将这些细胞带到特定的‘巢’里？”

说到这里，李善达话锋一转，说：“刚才陈主任提到的安佛萨教授的研究我认为是假的，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所以这样说，因为我们都知道，骨髓干细胞具有多潜能分化的倾向，安佛萨教授怎么能保证注射到心脏的骨髓干细胞一定能向心肌细胞分化生长？如果向最容易分化的细胞比如癌细胞、脂肪细胞生长，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在PubMeb上查阅过资料，已经有人对安佛萨教授的研究提出了质疑，他们的质疑是很过硬的，因为他们无法在白鼠身上重复安佛萨教授的实验。实验的可重复性是实验研究的基础，所以，我认为，安佛萨教授在这个名利场上起了浮躁之心。”

“说这么多，我只是想说明，今后我们开展干细胞的研究一定要脚踏实地，选择好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进行，千万不可冒进。再次感谢委员会给予我参会和发言的资格，谢谢各位领导和老师们。”

李善达的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卓越教授突然站起来面对李善达鼓起掌来，其他的评委也跟着鼓掌起来。

陈犇则暗暗吃惊：这个徐刚，医术厉害，管理厉害，手下的人也这么厉害，不得了，要防范，要防范！

等大家坐下来，卓越笑着问徐刚：“徐主任，说说您的意见吧”

“谢谢卓教授！今天学生们的表现都很优秀，三年的苦读不容易，能有今天的成绩，是他们努力的结果，我认为他们都可以通过今天的答辩。”徐刚很懂得进退之道。李善达听后仿佛悟到了些什么。

原本在卓越的心里，今天只有徐刚的两位学生称得上优秀，其他的学生，如果在他的学校，能不能通过答辩都是一个问题。但刚才徐刚的话给他启发，他知道该如何去对今天的答辩会进行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