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后妈的右勾拳却没有下来。

谢臻只是听到深深的叹气声，睁开眼，恰好对上程颖如水沉静的目光。

“既然你这么认真地提了出来，”如释重负的口气，“那我也郑重地告诉你。”小后妈的眼睛垂了下去，“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头垂得更低一些，“我虽然没有恋过，但从没考虑过和女孩子在一起。我是个……特别传统的人。”抬起头，“所以，你与其和我在这里耗着，不如锁定另外的目标，这样比较有收获。”

谢臻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类似的答复，但小后妈真的亲口说出来了，不知怎的，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大概近年来，很少对什么人什么事这么上心吧。

“嗯…不着急。”玩世不恭的人有一样好处，那是如果认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了，便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节奏。

“对不起。”程颖看过来，泪汪汪的。

换做别人，来这么一下俗套，谢臻早和她拜拜了。

可是小后妈这个人，不知道有什么魔力，酱紫楚楚可怜地一望，又把她心底那些涌动的怜惜之情给勾起来。哈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什么对不起啊，这世上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别人喜欢程颖，程颖一定要喜欢别人吧？”

程颖点头：“你很通情达理。可我欠你太多次人情了，谢臻，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谢臻耸耸肩：“有的。”

程颖脸上露出欣喜来：“真的？是什么？”一副立刻要赴汤蹈火的表情。

“唔。”脸上几乎自带柔光的谢臻微笑地看着她，抬起一根手指刮刮她的鼻梁，“我需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

很久很久以后，程颖回顾前情，一枕头把谢臻砸飞：老娘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你谢臻的套路！！谢臻：“哈哈哈哈哈。”

当下，车内的空气又变得微妙起来，程颖不安地撤开了些，眼睛看着窗外：“走吧。回学校。”

谢臻啧了一声，下巴朝窗外扬了扬：“别呀，来都来了，去选一件呗。”

“我没钱。”垂下了头。

谢臻又是心头一颤，这货，大概有什么奇怪的底线，只用副卡里的钱给爸爸交医药费，不会拿来给自己买吃穿吧？我靠的，这都什么世纪了。如今这种人设放到小说里都不苏了好吗。小后妈，你怎么脑袋这么不开窍呢！然而又心疼得不行，咳嗽一声：“没关系，我有啊。”

“我没有答应你！”程颖理直气壮地看过来，嘴唇倔强地抿着。

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谢臻要愣一下，才理清这货的脑回路，嗯，没有答应做你女朋友，所以大概不会带我去买衣服了。谢臻一拍方向盘，佯怒：“我是那种人吗？啊？学姐，朋友尚且有通财之义，咱们都这么熟了，况且你还是我后妈，咱们渊源这么深，我的是你的啊，来，走，咱们去更新一下造型！”

程颖摇头：“我不去。”

谢臻眼珠子一转，开始耍流氓，笑得不怀好意：“学姐。”

“……？”

“不去的话，我现在给你姐姐打电话，告诉她，你背着她干了些什么好事。”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嘴里自言自语，“哦，和一个姓谢的老男人结了婚，然后还不算完，竟然和谢家的小t鬼混，当着那么多人接吻，哇塞好劲爆……”一句话未了，脸颊边呼呼有风声，谢臻便知道小妈的粉拳又来了，抬手牢牢接住，再笑：“去不去？这个电话，你真的要我打？”

“无赖！”程颖眼睛里升起冉冉的薄雾。

“哦，原来这是无赖。”谢臻摸了摸下巴，又笑了，“哎呀，学姐，你看看你，是为你买东西诶，怎么搞得像在打劫你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样真的好吗？”歪歪脑袋，委屈地看着小后妈。

听完这一句，程颖又有点愣住了。仿佛真的是这样。明明是谢臻为了她好，怎么搞得像是绑票？顿时又有点不好意思。叹口气，“我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奇怪。”开了车门自动下车，“回头我还你钱吧。”

谢臻心想，还什么钱呀，连我整个人都是你的。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嗯。可以。”

程颖这才松了一口气。率先往那店的方向走。谢臻锁了车门，双手插裤兜里，眉花眼笑跟在她身后。

其实小后妈现在认真拒绝了自己，谢臻只会高兴。因为，这说明小后妈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啊。而不是像敷衍她那坑爹那样在敷衍她。本来直女若有那么好掰弯，哪还有那么多失恋的伤心小姑娘不是。难度越大，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果实也越甘美。

不出所料，进门果然得到诸位美丽小姐姐的热情款待。

张口给两人介绍当季热销单品。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小仙子呢？

认识小后妈以后，谢臻觉得，是有的。

每试一套衣裳，都显出不同的灵气。看得谢臻小心脏砰砰乱跳。

美丽的小姐姐也说：“哎呀，妹子的颜值好高唷。”一面拿衣服往她身上比，“这件完美……这件也完美，哎呀，怎么这么百搭，干脆把我们店都买下来得了！”

买下来也可以昂。谢臻双臂抱胸站在一旁，身上挎着小后妈的包，比自己得了夸赞还开心一百倍，笑意盈盈站那儿。

小姐姐望她一眼，“你是她？”指指小后妈。

“哦。我是她学妹。”妹字上故意加了滑音。

小姐姐再打量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哈哈哈哈。谢臻喜欢这个小姐姐，懂行情的人！

结账的时候，谢臻这个也要包起来，那个也要包起来，程颖拼死才拉住了，只要了两件白裙子，一根细细的红色皮带。还捎了个点缀着水钻的发箍。

出了店，两人并排走，谢臻执意要由自己来提东西。程颖觉得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这么纠结，否则显得不大方。于是也同意了。

然而走了没多远，她突然站住不动，惊叫一声：“不对！”

谢臻被她吓了一跳，“哪里不对？”

见小妈眉头紧锁，心想我勒个去，小后妈不会这么变态吧？

中文系的一般来说，一个狂似一个，都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性子，五花马千金裘都可以拿出去当酒喝的，牛得不要不要，说什么都看不上世俗中的一切。到了小妈这里，竟然会核账？刚刚的账目错了咩？她以建筑系的精密头脑算了一遍，没错。店内的电脑系统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程颖却跺了跺脚，红了脸：“谢臻！你、你居然给我洗脑！”

这个真冤枉：“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我买了两件白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