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好不容易从人流中挤过来，再往前就是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墙，别说是三轮车了，就连小孩子都钻不进去，韩拓他们只好站在三轮车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赵云飞把小吉驮到自己的肩头，一齐往里面张望。

只见人圈的中央一个少年吹着长笛，肩上还蹲着一只黄毛猴子，一个身材极为苗条的女孩身穿红纱做成的表演服，一边跳舞一边唱歌，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小铃铛，晃动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女孩的歌声在长笛和铃铛的伴奏下非常悦耳动听，只听她唱到：

黄河伴黄沙，

奔流到天涯，

亲人将远行，

泪洒落日下；

--

渺渺竹笛声，

寒月映古刹，

乡愁向谁诉，

何处是我家；

--

荒野风刀起，

飘飘我长发，

挥手别晚霞，

泪又湿双颊；

--

亲人音容貌，

心中永牵挂，

挥手别晚霞，

泪又湿双颊。

......

赵云飞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歌，细细体会歌词的含义，心中有一种非常悲凉的感觉，不由得想起了去世的爸爸和杳无音信的妈妈。

心情与歌声的强烈共鸣，竟然让一向坚强的赵云飞产生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赵云飞早已认出来，这卖艺的兄妹正是今天早上在生产队老房里面见到的那两个人，他知道那个女孩的感冒还没有完全痊愈，竟然挣扎着出来卖艺，那一定是因为兄妹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挣几个钱好买一口饭吃。

女孩唱完一曲，彬彬有礼的向四外鞠躬致意，男孩停下竹笛，拿起一面铜锣递给立在他肩上的猴子，那猴子倒也训练有素，双爪端着铜锣跳下地来，一拐一拐的像人那样双脚走路来到围观的众人面前，把铜锣高高举起，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左右乱瞧。

围观的人见

猴子走路，一开始都觉得非常新奇，发出一阵嘈杂的笑声，但一想到这猴子拿铜锣是来要钱的，就哄的一声四散走开了，只剩下莫名其妙的猴子呆立在那儿，然后回头望向自己的主人。

这时，忽然叮当几声脆响，把那只猴子吓了一跳，扭回头一看，铜锣里面已经多了几枚硬币，这只猴子认识钱，知道这些叮当作响的东西虽然不能吃，但却能换来吃的，它咧了咧嘴巴，装成一副高兴的模样，又把铜锣高高的举起来。

往铜锣里面扔钱的是李兰芳，她见众人看完表演后竟然没人给钱，心下不忍，从兜里掏出几枚一毛、五毛的硬币扔到铜锣上，扔完之后，见那猴子又把铜锣举起来，一脸虔诚的望着她，样子虽然滑稽，却让人觉得特别可怜，李兰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兜里仅有的那张二十块钱面额的钱掏了出来，这可是临出门时爸爸给她的，让她到庙上看见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二十块钱对李兰芳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这下可好，二十多块钱全都给了这只猴子。

小吉把手里已是舔了一半的棒棒糖也贡献了出来，那猴子转向小吉，耸着鼻子嗅了嗅，嗅出是糖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两口棒棒糖，然后用牙齿咬住棒棒糖的塑料柄，继而望着小吉。

小吉拍拍小手说道：“没有了！”

韩拓本来已经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来，见李兰芳一下子给了二十多块钱，就打算把这一块钱再装回去，却没想到被李兰芳给看见了，一把抢在手里，扬手丢到铜锣上，说道：“抠门儿，表演是白看的？我二十多块钱都出了，你就这一块钱还舍不得拿出来？”

“不是，”韩拓着急的辩解，“我这钱不是为了我自己花，我准备过一会儿给你们买点五香瓜子嗑……”

“省省吧你，一块钱能买几个瓜子？”李兰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赵云飞此时已经走到了猴子的跟前，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来，随手放到了铜锣里面。

附近有几个还没散去的人见赵云飞他们慷慨解囊，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其

中一个说道：“村里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瞧着谁可怜就把钱给谁，好像家里多有钱似的，其实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上了！”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吗，你同情他们，谁同情你呀，虽说钱财如粪土，可钱难挣，粪难吃啊！”

……

卖艺的兄妹看见是赵云飞，并没显得有多么的惊讶，行走江湖，凄风苦雨，卖艺兄妹见惯了白眼和冷漠，当然也遇见过不少的像赵云飞他们这样的好心人。

兄妹俩默默无语，向赵云飞他们鞠了一躬，然后男孩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那猴子倒是很忙，双爪端着铜锣，嘴里还叼着棒棒糖，一拐一拐的来到女孩面前，将铜锣抱在怀中，腾出一只爪子来从自己口中取下棒棒糖递给女孩，女孩嫣然一笑，并没有接那只棒棒糖，而是弯下纤细的腰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拍了拍猴子的头顶，猴子这才一爪拿着棒棒糖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爪抱着铜锣走向那个男孩。

男孩正要把铜锣里面的钱拿起来，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抄之下，把铜锣里面的那张五十的和二十的zhi币全都抄在手中，只留下几个硬币零钱。

男孩一愣，扭头见旁边站着几个人，拿钱的那个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伴，全都染着黄头发，胳膊上刺龙画虎，脸上虽然没写着“小混混”三个字，但形象和气质就是他们的标签，一看就知道是不折不扣的小混混。

“你干什么？”男孩惊讶问道。

“你们是外地人吧？”抢钱的那个黄毛嘴里叼着烟卷，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外地人到我们五龙山镇挣钱都得交保护费，这点钱就是保护费，剩下的全是你的。”

男孩一脸的愤怒，但却敢怒不敢言，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知道根本就惹不起这些当地的小混混，多说一句话都肯定会招来一顿毒打。

女孩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那几个黄毛，那清亮的眼神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人世间的丑恶与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