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轶还以为在说了那么一大堆愿意体谅莫奕白的话之后，林舟已经下定决心不去询问莫奕白有关于人工智能的事情了，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想错了，林舟不仅仅要去问这件事，还要拉上尚轶一起去问。莫奕白的事情尚轶早就知道了个大概，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多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身份，不论谁去问她这件事，都只会让她想起自己身上那些冰冷的金属。

“你打定主意要去问清楚了吗？”如果有办法，尚轶会选择现在就从这辆车上下去，“如果你不在乎她到底是什么，就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

“正是因为我不在乎她真正的身份，我才敢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舟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看上去完全不可动摇，“如果是以前，我倒情愿不知道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身上的秘密总有一天会给她带来麻烦，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身为她的朋友，我有必要帮她解决这些潜在的麻烦。”

经过林舟这么一说，尚轶也忽然觉得她的决定有几分道理了，那些潜在的危机不会因为他们的漠视而烟消云散，迟早有一天莫奕白可能会又一次失去自己的所有记忆，以全新的身份和性格从头开始，那样的话他们就永远也别想再知道她身上的秘密了。

这个女孩和尚轶所认识的不少人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死去的齐正山，在医院之中的郁明。她或许就是那把解开谜题的钥匙，很多事情的答案，或许都要从她的身上寻找。

想通之后，尚轶便不再提出异议了，相比车辆自带的自动驾驶功能，林舟显然更喜欢自己操控车辆，不过她的驾驶技术很好，因此在两人抵达黑街用掉的时间比导航计算的耗时要短得多。

午后的酒吧没有什么客人，林舟推开门之后，不出所料地见到了莫奕白。女孩正在专心地照料着店铺窗台上的花草，很多人都觉得黑街这样的地方连空气中都带着让人堕落的毒素，不过在女孩的照看之下，向日葵还是挺直茎干，绽放出了明艳的花朵。

“下午好，二位，想要来点咖啡吗？老板今早刚刚送了我一台全新的咖啡机，”看到进门的两人，女孩惊喜地笑了起来，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如既往地遮住了自己的大部分皮肤，“白天店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给我个机会好好招待你们吧。”

“是吗？那我就没道理拒绝了，给我做一杯焦糖咖啡好了，至于那位治疗师先生，不如给他来一杯浓缩。”进门的林舟就好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一样换上了满脸的笑容，一边闲聊，一边坐在了吧台边，“你在这里学到的东西真是不少。”

“我总得有什么事来打发时间吧，”莫奕白洗干净了自己手上的些许泥土，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仿佛某种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学习填补了我生活的很多空缺。”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倒是的确有很多空缺。”

莫奕白的脸色变了变，她困惑地看着林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尚轶暂时不清楚林舟的打算，自然也只能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静观事态的发展。最后，莫奕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准备咖啡，但就在她回身的时候，林舟又开了口，这一次，她的话更加尖锐：“可以让我看看你衣袖下面的皮肤吗？”

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手臂，莫奕白后退了一步，她惊慌地看着林舟，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睁大了眼看着尚轶。

“我没有透露任何事情，”尚轶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林舟迟早会发现他之前就知道了莫奕白隐藏着的秘密，“你还是把事情告诉她吧，你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这下惊讶的人换做了林舟，她盯着尚轶看了一阵子，最终恨恨地咬了咬牙，决定之后再找他的麻烦。莫奕白犹豫了很久，但最终，她还是只能不情愿地慢慢挽起了自己的袖口。白皙的皮肤与冰冷的金属之间的间隔看上去格外生硬，这样的景象也毫无疑问证明了莫奕白的身份。

“果然是这样，你原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林舟还是难以掩藏自己惊讶的表情，而没过多久，这份惊讶又一点点变作了恼怒，“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过我？”

“林舟姐，我……”莫奕白看上去没有给自己想好辩护的话，遇到这种事的她总是很容易变得慌乱，“我不是有意的。”

“你说了你会接纳她，”尚轶插话，试图让林舟平静一些，毕竟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之下，女孩恐怕连话都说不全，“吓唬她可不是交流的好办法。”

“你的事我们还得另外算账，现在你先等等，”林舟的怒意没有平息的意思，她不是个喜欢被蒙在鼓里的人，她似乎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这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我的问题是，你还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事情。”

尚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觉得林舟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以现在莫奕白的状态应该搞不清楚应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别逼她了，林舟，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就来问我，”柜台旁的投影仪忽然打开了，钟择的身影出现在莫奕白身边，仅仅只是一个虚影的男人注视着林舟，却带来了仿佛实质的压迫感，“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可是老板……”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林舟想要的。

“来问我，”钟择又重复了一遍，“我在阁楼上等你。”

林舟最终只能听话地闭上了嘴，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了楼梯。在林舟离开之后，钟择的身影并没有直接消失，相反，他的目光又放在了尚轶的身上。

“为什么不一起来呢？治疗师先生，”钟择对尚轶的邀请显然要温和得多，“你也有不少想知道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