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响起，农历新年到了，大家交杯换盏，都处于微醺状态，就连在餐馆里打兼职的那个黑人大学生也和大家一起坐到餐桌上，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李岚把一对甘蔗立在门背后，带根带叶那种，寓意“节节高”。红色袋子包住根，红绳紧紧系住靠墙角立在门后。

杨平凡喝多了女主人炖的汤和酒，感觉肚子有些胀，准备起身去放水，众人不以为意，继续收拾残局，一个黑影猛然间向屋内倒飞回来。

“敌袭！”

离得最近的伦纳德博士本能接住，并且辨认出竟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杨平凡，后者似乎没时间解释什么，在喊出两个字之后，迅速的一个跳跃，在腰间一抹，一气呵成的拔枪上膛，射击。

子弹密集的打在门口和附近的墙壁上，打在门外在鞭炮烟花照耀下一闪一闪的黑暗中，迸溅出点点火星。

命令中，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几个现代人倨枪射击，餐馆主人两夫妇手无寸铁，猫下身子，迅速向后撤离，黑人服务员一声尖叫后，也跟着向后跑去。

一阵爆豆般的枪声，无数光点飞出餐厅门口，如此激烈短促的枪战，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过年的鞭炮声更急了。

一阵弹雨倾泄，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敌人，就在众人准备询问的时候，门外黑影闪过，几枚手雷被抛进来，在掉在地上的同时，泛起浓重的白烟。

“催泪、弹，所有人，立刻撤离。”杨平凡屏住呼吸，有节奏的打空一个弹夹之后，用手势指挥大家后撤，自己断后，对方用了催泪、弹，从正门强攻出去，鬼知道是什么在等他们，现在只能从别的地方撤退了。

杨平凡随手布置了几个诡雷，然后大家一路冲到后厨，餐馆主人有些忧愁地看着大家，杨平凡道，“我们可能暴露了，连累你了。”

餐馆主人脸上浮起苦笑，“别这么说，我们做这个，本身就准备好随时暴露的打算了。”

说着走到厨房一个角落，用力拉开一个排水窨井盖，“只能从这里撤退了。”

“你不走吗？”李岚有些好奇。

“不，在这里呆久了有感情了，我知道花旗人的德行，破财挡灾就过去……”

话音未落，一声爆响，整个餐厅都晃动起来，杨平凡眉头一皱，“听声音是榴弹发射器，对方动用了重武器，看来是要命的，跟着我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完外面又是一连串的炸响，伴随着隐约的呻吟声，杨平凡布置的诡雷被触发了，餐馆主人一咬牙，第一时间向下水道跳下去，令大家惊奇的是，黑人服务员也跟着跳下去，女主人看到杨平凡想要阻止，微笑着道：“放心，杰米是自己人。”

其他人不再犹豫，纷纷跳入臭气熏天的水中，向远处游去。

刚游出去不久，头顶的下水道口，再次扔进一批手雷，而这些手雷，在还未落地之间，忽然发出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

“震撼弹！小心”感受到水面处传来的震动，杨平凡整个人被震的身子一沉，几乎昏厥。

他本能的出言提醒，却忽又想起他们现在在水中。

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游泳，离开对方越远越好。

餐厅内，已经一片狼藉，爆炸和子弹像疯狗，将原有的典雅装修撕扯成垃圾堆一样的破烂。

一个黑墨镜站在下水道旁边，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却大大咧咧，还嚼着口香糖，让周围的一些封锁者感到由衷的愤怒，因为这次突击不仅一无所获，还被对手布置的诡雷伤了几个同伴，作为领导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追击。

不过手下的愤怒对于黑墨镜来说，毫不在意。

“烟雾弹峰下之后，才是震撼弹，否则，敌人很容易从手雷的外貌猜测出我们的目的。”

黑墨镜看了身边的属下一眼，随后说道，属下点点头，随后对身后使了个颜色，几名手下，再次拿出手雷，依次投入下水道。

当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杨平凡几人已经游出好远，虽然猛烈的爆炸在下水道的放大下传出好远，不过对人众人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当然，如果算上身上臭气熏天的衣服的话，恐怕就另当别论了。

“一场围捕，看来我们对洛拉斯科考队的行为已经引起X公司的愤怒了，现在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了。”杨平凡看着周围聚拢在他身边的属下们，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

“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直接把他们全部干掉，绑上石头扔进爱琴海，哪有这么多事？”伦纳德博士擦了擦脸上的条状物，愤恨的问道。

“我们不是屠夫，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够了，没必要杀人，再说了，灭口也掩盖不了踪迹。”

左慈在旁边附和，“杨老弟说得没错，滥杀解决不了问题，接下来该当如何？”

“当然了，不滥杀不代

表不杀，或许，我们也该让他们尝尝这里的味道。”杨平凡点点头，向一边游去，在摸索着从口袋里拽出手雷后，熟练的布置了一个诡雷。

“好了，都上去吧，找部新车，还有干净的衣服，我们现在首要的目的是去机场，只有回国才安全。”

众人找到另一个下水道出口，杨平凡尝试了一下有点腐烂的扶梯之后，再次第一个爬了上去。

黑黢黢的洞口在硝烟散尽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与众人期盼不同的是，洞口处，没有任何敌人的尸体或哪怕一点点鲜血和痕迹，所有这一切证明了一点，敌人显然已经逃脱了，看到这一幕，周围人正准备端枪追踪，却被黑墨镜抬手制止下来。

“离开这里吧，这群人不简单，他们比特种兵还可怕，甚至不是……算了，不要试图在狭小空间追逐他们，这是很愚蠢的行为，我们会有机会的。”黑墨镜说完，转身独自爬回到地面，看着前方默默的思索着。

在他身后，属下们逐一爬出来，围拢在这个神秘的指挥官周围，等待着他的下一条命令。

看着敌人离开的方向，黑墨镜摘下墨镜擦了擦，周围的属下本能的回头看去，吃惊的发现，

一道深深的伤疤贯穿了对方的左右眼，对方的左眼皮已经消失，而右眼皮则被一个无法转动的玻璃眼球取代。

属下们吃惊的左右看了看，没有吱声，但是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和恐惧。

“那是在进攻西伯利亚无国界医生组织MSF据点的一次战斗中，我和对方一名战士搏斗时失去了我的右眼。”

似乎是想要回答众人的疑问，又或者只是为了说点什么，黑墨镜一边缓慢的擦拭着眼镜，一边平静的叙述道。

没人出言询问，虽然所有人都想知道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仍然没有人出口询问，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黑墨镜会继续叙述下去的。

“那是为了一个无聊的目的，上面说他们是恐怖分子，我们需要维和世界和平，去他妈的，战争的目的是什么对我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到命令，需要得到胜利。”

黑墨镜举起眼镜对着头顶的太阳看了看，眼镜被擦的光洁如新，他重新戴上自己的眼睛，转头看向周围人，缓缓开口。

“战斗的过程很复杂，对方是个改造人，我也是改造人，可惜他的改造程度明显像伪劣品，一场搏斗后，我割断了他的喉咙，看着他的身体颤抖，我以为他死了，事实上，他确实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可是就在我以为我已经赢了的时候，后者忽然跳起来，用匕首挥了一下。我想，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力量了，他带走了我的眼睛，我想他可能瞄的是我的喉咙，可惜，失血过多让他没瞄准，只带走了我的眼睛，万幸。”

黑墨镜叙述的事情平常的让人以为不过是家长里短，而事实上，所有人都从这短暂的话语中听出发生了一场怎样的惊心动魄。

“眼前这帮人，是初代的反抗军的精神领导人，他们甚至和公司最高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们不能用常规方法抓捕。”

黑墨镜说着，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身后，属下们纷纷收起武器，准备离开。

“不要去碰下水道，找拆弹专家。”就在拉开车门前，黑墨镜好像看见了一般大声制止了准备下去继续搜索的部署，后者一愣，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停止了自己的行动，快步跑向汽车。

随着一阵阵汽车轰鸣声，车队终于离开这里，唐人街上，依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接着农历新年的到来。

杨平凡再次回到地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不少，实际上，他们本来有机会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但是杨平凡思索了很久后，还是决定藏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

不得不说，花旗国的下水道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是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的监控死角，宽敞，虽然味道不佳，但足够躲藏一个团的部队。

“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张小铭看了杨平凡一眼，随手摘下身上的一片不知道何物的垃圾，随后问道。

“兵分两路，回国的一组按计划回国，留守北美的去枫叶国，相比于花旗国，枫叶国地广人稀，掌控力没那么大，我想更适合伦纳德博士发挥。”

伦纳德点点头，“可以，我有安全渠道可以去枫叶国，只是你们想横跨太平洋，未免……”

杨平凡挥挥手，“我自有方法。”

大家分成两组离开，杨平凡李岚左慈一组，餐馆老板夫妇，黑人杰米也跟在他们身边，杨平凡想要离开花旗国，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杨平凡的目标是前面那辆黑白相间的警车，更准确的说，是那名一直坐在车里吃着甜面包圈的胖子警察。

对于他来说，干掉对方轻松之极，问题是，要如何将那足有三百斤体重的胖子从狭小的车里拽出来。

“我

想我们可以帮忙。”身边，队伍里的餐馆夫妇走到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向警车走去。

餐馆女主人显然具备足够的表演天赋，在杨平凡思索着他们要如何去做的时候，女子已经哭着从跑到车边，对着警察哭诉着什么，而在她身后，餐馆主人则在警察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转身就跑。

接下来，是让杨平凡感到愕然的一幕，肥胖的警察费力的从车子里钻出来，向餐馆主人钻进的胡同里追去。

“好了，他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餐馆主人飞快跑到杨平凡身边，笑着说道，

留下哭笑不得的杨平凡利落的解决了向他飞来的巨大胖子。

审问似乎似乎并不是件困难事，对方也并非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勤人员，在杨平凡的手枪威胁下，对方将最近所有的活动都和盘托出，而杨平凡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其中找到可以突围出去的破绽。

钢铁城因为遭遇过核爆失控改造人的往事，部署的武装力量明显比其他地方多，这使得他们想安全离开很难，硬闯不行，只能智取。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都没去过明国，我是在花旗国出生的。”坐在警车里，回头看看那个放着胖警察尸体的小巷，餐馆主人忽然开口说道。

杨平凡被说的一愣，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要知道在之前吃饭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从大陆移民过来的。

在好奇的向观后镜瞄了一眼后，杨平凡发现，女主人也露出相似的表情。

“你们都是花旗国人？”杨平凡愕然问道。

“应该算是。”餐馆夫妇同时点头说道，至于杰米，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祖先被卖到北美的时候，花旗国都还没建立呢。”

杨平凡再次愕然，他很难相信，眼前这群帮着他杀人，执行任务的人，竟然是一群在花旗国教育下长大的典型花旗国人。

“为什么？”杨平凡想了想之后，反问道。

“你知道吗，在花旗国，关于种族歧视的法案，如果摞起来，可以高过我这个人。”

餐馆男主人看着杨平凡愕然的样子，微笑着说道，他跳跃性巨大的谈话，让杨平凡不得不拿出很多心思去考虑他所说的话的背后含义是什么。

“这是花旗国人最自我称道的地方。”杨平凡思索了片刻，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是啊，看起来是这样，但你明白吗，其实，这才是最大的歧视。”餐馆主人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淡淡说了一句之后，转而看向杨平凡。

“为什么？”杨平凡一愣，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他很难将对方的内容链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防止亚洲人歧视白人的法案？或者说，是防止黑人歧视白人的法案？”

黑人杰米发现杨平凡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忽然激动的看着他问道。

“我，我不知道，或许是保护弱者吧，法律本身是保护弱者的。”杨平凡有点迟疑的说道，但话一出口，他立刻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就是弱者，就像人类保护大熊猫，不是因为它很强大，而是因为它很弱小，歧视法案也是这样，它并不是在保护我们，实际上，只是当做围栏，将我们圈起来。”

餐馆主人的情绪少见的激动起来，微微发红的皮肤显示着他的肾上腺素正在急剧分泌着。

“别着急，我正在听着呢。”杨平凡用低沉的语调安慰着对方，听到杨平凡的话，餐馆主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半倾出的身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不起，他可能有点激动了。”

杰米赧然一笑，“其实，这种法律才是最大的歧视，它是一种围栏，隔绝着两个民族，当一个白人在考虑是否要对这个黑人说话的时候，他首先会选择措辞，并且自认为自己的礼貌是替人着想的施舍。他无形中造就了白人是个施舍者，是高贵的形象。”

“不仅仅是高贵者，实际上，他们在认为制造一个隔膜，让其他的非白人种族无法融入到白人种族之中。”身后一直不说话的女主人忽然开口道，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似乎都被触动了心里的某个地方。

“你们从明国来，明国不会这样吧，我是指民族和民族之间。”餐馆主人沉默一下，忽然开口问道。

“或许有吧，我记得我之前被特招进预备役，参加过一段时间集训，一起参加训练的，有个半岛族的战友，我们一直说他是棒子。”杨平凡想了好半天，微笑着开口说道。

“哦？你的战友有什么反应吗？”大家都好奇的把目光注意到他身上。

“他和我们一起说。”杨平凡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但是当他说完这番话时，却从观后镜里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仿佛他和一个黑鬼在一起骂黑人黑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