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雪瞬间愣怔在那儿，望着颓然受伤的男人，心里一阵心疼。
她扶起他，而后两人坐回车内。这时，凌向东打开窗户，任凭夜晚的秋风吹拂他的脸。不远处，运河中的轮船有的停泊在河边，有的正在缓缓行驶。
汽笛和波浪的声响，搅乱着人心。只见，凌向东颤抖着修长的手指，从车内翻找出一包卷烟来。
抽
出一根，放到嘴边后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妻子，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放了回去。
他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前方，在秋风瑟瑟的河边，鼓起勇气，将心中的那个秘密倾诉了出来。
“她的名字叫杨娇娇，是我大学时的女友。”他定了定心神，平静的表情下，似乎在刻意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我们是在大学篮球赛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打篮球，她是拉拉队队长。”
“娇娇是那种很耀眼也很张扬的女孩子，似乎在她的周围，总有阳光和彩虹相伴。后来，我们相爱了，爱得不可自拔。”
沐清雪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语——郎才女貌。她没有见过杨娇娇，都能够想象得出这个女孩有多美。
会是学校篮球队的拉拉队长，自然气质出众，才艺超群。这样的女孩，本来就惹人瞩目，而凌向东自身也是那么优秀，他们在一起或许就印证了那个词——自然而然。
他们肯定很相配，难道不是么？
她的心仿佛被蛰了一下，酸酸麻麻，胀
胀
疼疼的痛，是嫉妒，也是羡慕。沐清雪懊恼老天，为什么最早遇到凌向东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女人。
“我在学校里很低调，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学业，也想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爱情。”
“我以为，大学四年已经足够了解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我终究还是错了，或许她对你的爱一开始就是伪装，她的爱还是不存粹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沐清雪疑惑地问，“而后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不是说已经谈婚论嫁了吗？”
他的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而后轻轻地说：“一切的改变应该是到美国开始的。”
“哦，对了，之前你说过，你去美国留学过。”
“我想在美国完成研究生学业，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奖学金。那个时候，我不希望利用自己的身份，一切都靠自己。”
“那她也去了吗？”沐清雪不好意思问出那个女孩的名字，“她是不是也去陪读了？”
凌向东摇摇头，“没有，我让她在国内等我，于是，她毕业后先工作，我在美国继续我的学业。”
“可如果是这样，异地恋或许就会感情变淡……”沐清雪思忱了一会儿，试想一下，一对热恋的男女，怎么能够经受相隔太平洋的等待。
他听了，苦笑着，“或许吧。又或者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我以为，我和娇娇的爱，经得起等待和考验，可谁知，她却是慢慢变了……”
“她变了吗？多久？”沐清雪好奇，凌向东说他在美国只呆了半年，难道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呵呵……”他冷笑一声，“在我去美国没几个月，她就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而此时此刻的我，除了在美国艰难求学，不问家里伸手拿半毫时，我对于她或许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等待。”
沐清雪细细品味着这几句话的含义，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你们的分开不是因为感情变淡，而是……”她有些犹豫，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因为凌向东的情绪很糟糕，她心疼他，自然也不想再次刺激到他。
凌向东转身，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
“小雪，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你心里想的没错，她变心了。”
“她为了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接受了别人的追求。”
沐清雪眉头紧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高的物质追求，难道是比凌向东更有钱的人。
她用疑惑地眼神观察着丈夫的反应，这时，凌向东无奈地摇头感叹，“因为我和她在一起时，从来没有透露过我的身份。我们凌家的子孙，也从未在外界张扬过。”
“就像旭光，对吗？”
“对，我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物质女孩。她对金钱的追求很高，但因为家庭条件一直不错，所以从恋爱开始她并不是很在意我的经济条件。”
这真的是一个讽刺，杨娇娇不能没有钱，不能过苦日子，但她为了钱抛弃凌向东，殊不知这却是个几千亿资产的继承人。
“后来，他父亲因为贪污被抓，母亲和她平日里舒服日子过惯了。所以，当我到美国，因为没钱只能租住在地下室时，她买了一张机票来看我，我的经济状况彻底让她失去了信心。”
这真的是印证了他自己的话，四年的大学生活，其实都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
“向东，既然你都知道了她是这样的女孩，那就不应该为她伤心这么久。”沐清雪开始安慰丈夫，或许，在他心里，这段感情除了伤心，就是让他对人产生了不信任感。
“你没有错，如果一个人的本质从一开始就被忽视和隐瞒，那在热恋中的你，或许真的没有办法发觉。”她还试图进一步安抚他，可当凌向东听到“你没有错”四个字后，蓦地，脸上就是一阵抽
搐，双手插入发梢，开始不断地自责起来。
“不，我有错，都是因为我的一意孤行，我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突如其来的激动，让沐清雪一时又有些无措，只听见凌向东用异常悲恸的音调开始讲述。
“她一回国就提出分手，可我却不愿意面对现实。我追回国内，试图挽救我和她的爱情。”
“我想到了结婚，我不想让自己四年的感情变为泡影。”
他越说越激动，“可是，我母亲却不同意。她认为杨娇娇是人品问题，所以才会不到半年就变心。而我也不愿承认她是因为受不了我穷，所以离开我，固执地认为她是因为我们分离太远……”
“然后呢……”沐清雪隐隐约约觉得后面肯定发生了不可挽救的悲剧，因为她知道，凌向东的母亲早就不在了，难道……
她的去世是和这件事有关？
“然后，回国后我和母亲起了争执，奶奶也不满意我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奶奶就不喜欢娇娇，是她让我长时间隐藏身份，试探一下这个女人的人品。”
这是奶奶汪梅珍的作风，她让凌向东迎娶沐清雪之前，何尝不对她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和了解。
沐清雪理解汪梅珍的苦心，如今看来，她当时的决定还真的是很明智。
“结果——显而易见，我输了。是我不识人，对这样的一个女人爱得刻骨铭心。”
“而不成熟的我那个时候是那么傻，为了说服母亲，我特意买了美国爱乐乐团的演出票，试图用她最喜欢的交响乐，改变母亲的心意。”
“可我母亲一直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在父亲离家的这么多年里，她抚养我和旭光，在外一直是受人尊敬的凌太太。”
“她很固执，于是我们在回家的途中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说到这，慢慢地，凌向东开始说不下去了。沐清雪借着外面的月光，这时发现，一贯坚强的凌向东，眸底居然闪动着泪光。
他居然哭了……
沐清雪的心疼得揪了起来，她主动将丈夫的头抱在胸口，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无比，“向东，都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不要再憋在心里……”
他开始呜咽，悲伤的泪水顺着他坚毅的面颊，缓缓流淌，沾湿
了沐清雪的胸口。
“我居然那么任性，依旧是我行我素。我在车上咆哮，和自己的母亲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发生了争执……”
“后来……”
“后来……在我分心时，车子躲闪不及，和迎面的一辆商务车相撞……”
“啊……”沐清雪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惊呆了！
“一场惨烈的车祸，夺去了三个人的性命。商务车上有一对中年夫妻，而我的母亲也……”
“呜呜……”一旦说道自己的母亲，凌向东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沐清雪完全明白了凌向东今晚的失控和异常。或许，对他来说，那晚的演奏会就是他和母亲的永别，那晚的悲伤记忆，也许就是从那场精彩的演奏会开始的。
所以，他会如此排斥，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冲动……
这不能怪他，因为这是他心里最大的一块伤疤，被爱人背叛，又因为自己，使母亲丧生车轮。
这真的是一个悲剧，一个让人唏嘘，又让人惋惜的悲剧。而凌向东为了这个致命的错误，多年来一直自责惩罚自己。他的心，可想而知，经受了多少折磨。
想着，听着，她更加抱紧了他。原来，从一开始她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真的是有故事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