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而此时，距这片树林百里之外的栎阳城，一道虹光微不可察的一闪而逝，看其方向，正是要来这个不知名的小镇。

李缺看着芷若，几番犹豫之后开口道：“芷若师妹如果想结极品金丹，有一个方法现在就可以试试，但是要用这种方法，那种自灵魂而来的痛，犹有过之，并且我不能保证成功。”

这时，那从栎阳到来的虹光在小镇上空微一停顿，眼中光芒一闪，直奔此时三人所在的树林。

芷若这一路以来，看到杨骈和李缺因为是极品金丹而表现出的种种神奇，心中着实羡慕不已。此时听闻竟有办法可以尽快结出极品金丹，哪里还按捺得住，不自觉得抓着李缺的胳膊摇啊摇地道：“李缺师兄快说，我们石门宗是在与古妖对抗中崛起的，石门弟子死且不惧，区区痛楚……”芷若抬起头看向李缺，坚定地道：“我想试试！”

悄无声息的，那抹虹光已经进入树林，现出身形时，却是一个面相随和中，隐隐透出几分冷漠之意的中年妇人。只见这妇人一身紫色装束，梳着轻松的妇人发髻，正向着三人所在走去。而且，似乎听到了芷若那句“我想试试。”妇人眉头微皱又自舒展，此时李缺的声音传来，妇人脚步一顿，竟停下了身子。

而这时，杨骈已经将今天一天的经历在脑中过了一遍，竟什么也没有发现。可心中那种仿佛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还是没有丝毫迹像。杨骈有些心浮气燥，立刻默念《太上清心咒》，努力令自己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继续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李缺看了杨骈一眼，见杨骈闭着眼睛似想心事，心中一阵无奈，这个设想是杨骈首先提出的，本来由杨骈来说应该更清楚一些。深吸口气回过头对芷若道：“我们结丹之后，要在结丹境将自己对道的那一丝感悟融合进金丹里。但是，我们其实只有在结丹中期才能去悟道，而在结丹境的初期，我们仍然是在巩固境界，在凝练金丹。”李缺又看一眼杨骈，见杨骈还是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遂对芷若道：“那么在结丹初期，我们凝练金丹的同时，是不是可以试着祭炼一下金丹，抹去金丹上的丹纹？”

芷若浑身一震，看着李缺好一会才道：“李缺师兄的想法，太令人震撼了。这个方法，我竟从没想过。”

此时那身穿紫黑的妇人，离三人已经几步之遥。杨骈又一次将这一整天的经历过了一遍，心神沉浸之下理所当然的没能察觉妇人的到来。但李缺和芷若二人竟也没能察觉到那妇人。甚至，李缺所坐的位置，当他看向芷若的时候，应该很容易看到那妇人才对。而李缺竟丝毫未曾察觉，似那妇人与三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此时这紫黑色衣裳的妇人，心中却在暗骂李缺异想天开。石门宗以至人族多少才智之士，无数万年来难道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吗？既然早就有人想到过这个法子，石门宗仍然以洗丹来助弟子结极品金丹，自是有其道理的。

李缺刚才所说的方法，早在数百万年之前就有人想到过，但这个方法最终没能留传下来，就是因为，这个方法太痛苦。在结丹初期祭炼丹纹，其来自肉身与灵魂的双重痛苦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承受。而有大勇气大毅力的人，尝试之后绝大多数最后下场凄惨，不是肉身极速衰老，就是从此疯魔。

因为修士的金丹，是

其精、气、神的结合。换言之，是其气血丹也叫肉身丹、神识丹以及真气丹的结合。而结丹时祭炼丹纹，是在三丹未融合之前，祭炼存在于修士血脉里的他族印记。这个时候痛的只是肉身，或许其灵魂会受到一点牵连，但不可否认的，这个时候的痛是大多数人可以承受的。

妇人移动脚步，就要上前斥责李缺，却见李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顺手拨了一下眼前的篝火道：“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杨骈想出来的。我们洗丹四次才成功，那种痛快把我们逼疯了，所以杨骈总想找其他方法试试。”说着李缺正色对芷若道：“芷若师妹，这个方法一定非常痛苦，你过些天再试吧。这一路上你凝练神识，脸色至今还有些苍白，明天就要见长辈了，总不能脸色苍白的出现在长辈面前吧，那也太失礼了。”

或许是不愿在长辈面前失礼的言语，令妇人脸上神情不再难看，又听说芷若这一路在凝练神识，这妇人心里一动，暗道：“这又是什么功法？”

芷若乖巧的点点头道：“李缺师兄说的对，”又关心地问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李缺顿时扭捏起来，傻傻地道：“芷若师妹不论什么样子都是很好看的。”

妇人听了这话，眼中顿时溢出笑意。就在这时，妇人诧异地看向杨骈。

几乎同时，李缺和芷若一起骇然地看向杨骈。

杨骈将这一天的经历在脑中过滤了四、五遍，却没有丝毫发现，烦燥之下如电影快进一般，将一天以来的经历迅速快进，快，再快。直到后来，杨骈眉头紧皱，脑中画面一阵模糊，心中烦燥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是杨骈的性格缺陷。杨骈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很大的原因是对所有事情缺乏耐心。就像解方程式的时候，如果第一次不能得到结果，那么第二次的时候，很可能仍然解不出来。不是杨骈不会解，而是被太复杂的步骤消磨掉了耐心。就像玩游戏的时候，如果不能迅速升级，不论之前投入了多少，杨骈都会选择放弃，不是操作不够熟练，也是缺乏耐心。就像追求一个女孩，如果不能很快得到女孩的回应，拼着以后后悔，杨骈仍然会选择放弃，不是不会心疼，还是缺乏耐心。

杨骈是一个因为没耐心，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都能放弃的人，就算知道以后会后悔，但是当下，杨骈会放弃，果断到近乎绝情。

但是，杨骈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将会拥有漫长的生命。而且这生命会漫长到，让人绝望。

多少个夜里，杨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时间快一点。得出的结果令杨骈郁闷，杨骈感觉，让自己有事做，时间就会过的很快。但想到是做事，杨骈立刻就泄了气，因为只要做事就一定会有麻烦。

此时的杨骈不知道，自己这种霎那的灵感，对天下所有修士来说是何等珍贵。杨骈将一天发生的事全部回想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耐心早已快要消磨殆尽，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如今随着回想的速度加快，一天的经历，在脑中只用数十息就能过一遍。一遍，又一遍。

就在杨骈想要放弃，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在眼睛将睁未睁，满天星光即将映入眼帘而又一片朦胧的那一瞬间。杨骈脑中还在过翻动着这一天的经历，数十息而已，即将进入尾声，杨骈脑中的画面，闪过

那一只鸟飞过夜空的一瞬。

脑中的画面又开始重复，那只鸟飞过夜空的一瞬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然后，又一次。

画面还在重复，但在杨骈的脑海里，此时只有这只鸟飞过的画面。这个画面在一片朦胧，然后，逐渐变得清晰。最后，杨骈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只鸟飞过夜空的轨迹。

也就在这时，身着紫黑衣裳的妇人，李缺，还有芷若，一起看向杨骈。

杨骈晋入了，玄之又玄的，明悟的状态里。明悟不是悟道，但如果把悟道当成一种高级境界的话，明悟可以看成是悟道的初级境界。

紫黑衣衫的妇人眼中异彩连连，杨骈的资质逃不过妇人的眼睛，那是在整个石门宗里，属于绝对垫底的资质。可是，他竟有如此悟性，竟在结丹初期就开始了明悟！

芷若看着杨骈，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羡慕。悟道，那是多少修士终生念兹在兹的一种状态。

此时的李缺最是郁闷。以自己和杨骈的关系，李缺相信，如果杨骈掌握了晋入这种悟道状态的方法，自己前去讨要，杨骈一定会给。可是杨骈的这种悟道，明显是无迹可循的。令李缺怨念深重的是，这里是茺效野外，这里远离石门宗，这里，没有悟道石！芷若和李缺阅历不够，以为此时的杨骈，正在悟道。

李缺和芷若不知道杨骈现在的状态要维持多久，但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打扰到杨骈。不只李缺二人，连与三人几步之遥的中年妇人，此时都敛气凝神。突然，妇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自己的气息向着杨骈谨慎地散逸过去。

明显的，有了中年妇人的气息，杨骈神色变得轻松了很多，身上明悟的气息更显浓郁。远处在李缺和芷若没有丝毫察觉的，传来了几缕隐晦的气息，中年妇人眉头一皱，林内有风吹过，有树叶随风而去，远处的几缕气息迅速远去。

少顷，杨骈睁开眼睛，对近在咫尺的李缺和芷若视而不见，径自站起身，一册竹简随着杨骈的起身跌落下来，杨骈似无所觉径直绕过篝火，站在篝另一边，常用的那把剑，那把姬守愚为杨骈炼制的配剑出现在手里。然后，像杨骈曾说过的那样，如木匠作工时，沿着墨线小心翼翼的挥动起来。

当杨骈身上掉下竹简的时候，李缺大喜，眼中精芒闪动。在确认不会影响到杨骈一瞬，伸手向那竹简一招。拿到竹简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然后，抬起头来，满脸幽怨。这份竹简里记载的，是“还魂草”、“血菩提”和“天候水”的相关信息。打死李缺也不会相信，杨骈会因为看了这个而晋入悟道里。芷若探头过来，也扫了一眼竹简，看着一脸幽怨的李缺，差点笑出声来。

此时，杨骈始终重复着那一个动作，将剑在身前，从左到右地斜劈而过。重复了上百次，看得李缺张嘴打起了哈欠，传染给芷若，芷若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旁边不远处的妇人，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着此时停下舞剑，似在沉思的杨骈，内心一阵苦笑。

这时，杨骈突然抬起头来，在手在心窍位置轻抚而过，再出现时，剑已换成了刀。

杨骈右手举刀，自左向右斜劈而过。

紫衣妇人差点以为自己眼花，那一刀，竟若隐若现的，一缕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