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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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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由从业者说,对于我们这些于大局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来说,是非标准,就是处世态度。

所谓处世态度,必体现于处事的过程,往往是下意识的,多来自于事后的反思和归纳总结,并因为反思和归纳总结而不断累积和发展着。所以,考察一个人的是非标准,最好去看他(她)的处事。这也是我今天的任务。

从前面的讲述应该不难看出,我是个极容易被感情所左右的人。凡是容易被感情所左右的人,多重感情,讲信义,快意恩仇而不计后果。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凡事凭好恶,跟着感觉走,而且在我看来,只要是朋友,必同此心。

但现实很快就让我的标准经受了考验,这个现实便是,讨债公司的成功运作逐步让我或者说我们摆脱了困境。处境的改善或恶化而造成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必然地会给人的心理以压力而引发人的激烈蜕变。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往往便体现在这种严峻地考验着人的关键时期,只要经受住了考验,自然就是“佼佼者”,反之必一蹶不振再度被逼入险境。

因此,我再三向弟兄们讲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但到底怎样居安思危连我自己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日渐膨胀的财富时而象一只烫手的山药,灼得我肌肤生疼;时而象一枚潜在的炸弹,仿佛随时都会把我炸得尸骨无存。

遇有类似的情况,我一惯的做法,便是随意地跳上一辆长途公共汽车,想方设法把位置挪到汽车的最后排,这一排因为颠簸得最厉害,所以少有人愿坐,而我偏偏就喜欢这种遇有坎坷便猛地一颠仿佛要把腰颠折了的感觉:或仰躺到座位上眯着眼什么也不想只顾享受着摇篮一样的颠簸,偶尔的剧震,权作起伏的音符;或两眼紧盯着窗外,似在欣赏风景,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要那种一闪而过的感觉便好;或欣赏着乘客的上上下下以及总那样脚欲离地的拥挤,意识却早已游离于九霄之外,或者干脆睡一觉。

如此而已,只要不过一个来回的时间,即使再模糊再支零破碎的意识片段也会迅速地聚拢连结而变得清晰明了起来。这次独不同,连续坐了三个来回,我的腰因为疲劳在隐隐生疼,思路却依旧杂乱无章。

这可是少有的情况,除非有重大的需要抉择的问题才会发生。然而,我搜肠刮肚地想,竟没有发现一丁点儿难以抉择的东西残留于大脑的任何一个角落,原先尚只是不妥的东西渐渐地化成了一条蛇,象蛇一样的恐惧缓缓地游了进来,占领了它。我募然一惊,浑身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或许售票员对我总不下车的那怀疑的讨厌的目光就是蛇。

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灵魂出窍,象夜游的人一样游荡不止,或者任灵魂狂奔于空旷的原野,不时地象受了伤的野狼一样大吼不止。于是,唯一残存的一点儿使自己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意识让我于途中的某个小镇下了车。

这个小镇,居然就是王姐的女儿正在上高中的那个地方。待到下了车,我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儿,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去看看她。

这是一个执拗的孩子!自从发生了上次那个荒唐的事件,除了定期向家里索要必要的钱粮之外,便一直再没有回家,看来是要决心对抗到底了。

事情居然发展了到了这一步,虽然我和王姐都还能保持冷静,但仍难免要手足无措狼狈不堪,非分即合似乎成了摆在我们两人面前唯一可供选择的出路。分?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男女之间必定如此的那种关系,但彼此间的感情实已难以拆分。

当选择突然来临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软弱与无奈。原来,再强悍的人也有弱不禁风的时候,这种弱不禁风不仅需要倾诉,而且也需要只有女人才能给予的不是母爱却类似于母爱的呵护。

母爱是伟大的,这种爱同样是伟大的,但绝不是肉体的那种。离了它,人们必定会因为自己追求刺激的冒险精神和由此而衍生的创造力受到抑制而使自己的智慧受到蒙蔽,严重者甚至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原本晶莹透明的人儿从此而碌碌无为。

这是一种只有在欲望失去时才能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应该称作友谊的东西,同样具有排他性,但又绝对不是友谊,难道会是介于母爱、肉体和友谊之间的什么东西?它在吞噬着我,让我不得有片刻的安宁,但我却无法叫出它的名字。

这是一种悲哀,但悲哀中透着充盈的幸福感又在不断地激励着我,诱惑着我,勾引着我,让我欲罢不能。合?象夫妻一样生活,自然是摆脱危机最圆满的结局,却是谁也不肯最先说出口,唯恐玷污了这种尽管彼此仍无法讲清的感情,事情就这样无限期地拖了下来。

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小女孩写来的没头没尾的信,信上说,长期没有结局的婚姻根本就算不得婚姻,其中必定缺少必要的爱情作基础,因为爱情是自私的,以相互绝对地占有对方为目的,所以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我必须全面彻底干净地得到你。

这无疑是一些于情于理于法大大不相宜的鬼话胡话混话,起初的时候,我全当作小孩子说的梦话痴话,不料从此信便多了起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已整整写了一百封,或许她竟真的在实践着她信中所许下的“我将给你写999封信,把我的心分解成999份,化作999朵玫瑰,一次一次地寄给你,直到完全得到你”的诺言。

我开始慌乱起来,但说不清什么目的,我居然破例没有告诉王姐,或许我实不忍再次见到她那种痛心疾首的绝望。

到达中学校门的时候,我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便竭力地从女人的角度去想象这个女孩,脑子里却尽是她冒着欲火让我颤栗的眼神。

现在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嘴里咕噜着,坚决地放弃了找她认真地谈一次的念头,我知道自己在逃避。

其实,不少问题根本容不得逃避,一味逃避的结果常常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我最终选择了把她的那些除了第一封再也没有开启过的信和我的一封语气甚至带有嘲弄意味措词极为严厉的信请传达室的老者转交给她的路,我甚至还弄巧成拙地把第一封信也重新封了口,意即原封不动地退还。

至于其中的后果稍后再提,且说当我把包裹郑重地交给老者并再三叮嘱一定要交给她时,或许是我的表情引起了老者的怀疑,他一直在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再三问我,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的笑引发了我的羞怯,我敢说那次我几乎用尽了自己一生的羞怯,所以之后才会变得如此无谓。我憋了好长的时间,脸涨得紫红,最后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干脆痛快地答道,我是她父亲。

“父亲”两个字终于说出了口,我的心情登时轻松起来,连老者那副怎么看怎么象不怀好意的笑竟也一时间变得纯净灿烂了。

及至回到那栋启用不久的办公楼前,我的心情重又糟糕起来。正是因为这栋富丽堂皇的办公楼,我和兄弟们之间的隔阂进一步加深了,因为这栋楼代表着我的一种与兄弟们截然不同的观念。

应该承认,公司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业绩,全凭兄弟们不惜血汗地打拼,只要能够始终如一地抱成团,便能其利断金。现实却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因为解除了危机,兄弟们懒散贪图安逸追求享受的天性渐渐地又凸显了出来。

反对建办公楼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事实是:他们个个自命不凡,他们当真有自命不凡的理由,倒不仅仅因为那些偷摸抢扒夺不惜自残身体的小伎俩,单是磨光了自尊心这一点儿便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他们能够做到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下手却是稳准狠,没有个三招两刷子绝难镇得住他们。如果说是我的恶名,倒不如说是生存让他们不得不做暂时收敛而听命于我。

但人为之自负的技艺,要彻底摒弃往往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这些被强自压制的技艺最容易转化为欲望,一旦泛滥,便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恰如他们自己所说,******,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捂出痱子来了。

他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怕是真的以为到了该是恣意妄为一番的时候。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开始有个别人不再怎么听招呼,行事犹如天马行空,随心所欲。

或许人的本性便这样,新来的总要表现出安分守己的品性,自以为熬成了婆,便俨然以功臣自居,心底里残存的恐怕要算是本性的东西才会真正暴露出来,难免要指手划脚,甚至会装模作样地训斥新来的一番,似乎不这样便难显示出自己本事似的,历来如此。

这个法则导致的事实是,如不能迅速地因势利导,势必要如王姐所预测的那样——失了控制,这帮乌合之众再次变成脱缰的野马而引发一场内乱,不仅洁身计划要化为泡影,自己精心组织倾注了大量心血象孩子一样看待的公司恐怕也要从此土崩瓦解。

所谓洁身,实际上就是要把这些在我看来因为血腥味太浓而显得不怎么太干净的钱洗清洗白洗净,让公司跟其他的经营者一样经营。这个计划的核心便是踏踏实实地赚钱,让兄弟们有个名正言顺的职业,也算是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吧。

关于这个计划的实施,我的态度是坚决的、执拗的、容不得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一方面,必须千方百计地得到官方的认可;另一方面,不惜重金为民众做一点儿事,企图赚取心理上的所谓安慰。

关于这一点儿,在前面的讲述中已有提及,不再赘述。只说这个自身就矛盾重重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因才能出众已做了公司副总经理的胡子的激烈反对:钱多?钱多有什么不好?难道这便不是兄弟们的血汗钱?其他的经营者?难道他们的利润就不带有血腥?依我看,除非关门大吉,否则便不可能不沾有血腥。

这是发生在办公楼启动仪式之后的一幕争论,在他看来,搞好与公安的关系理所当然是必需的,那毕竟是****机关,那么多的兄弟自然必须靠他们的眷顾,至于其他方面则是可有可无的,没有必要去做无所谓的消耗。

应该说,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或许正是为此,我尽做些血淋淋的梦,夜里经常会突然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大脑里却木木的什么也没有。

渐渐地我以为自己得了病,白天竟也迷糊起来,干啥啥没意思,干啥啥心烦,莫名其妙地竭斯底里,莫名其妙地发火,莫名其妙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突然间又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自己积淀于心底的观念在作怪,其实连我自己也是矛盾的,难道自己的选择便是人间正道?只不过习惯了单一的服从,众多的思想碰撞让我在一时间手足无措,自然而然地便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是非标准?我显然已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因为静而显得庄重又肃穆。突然间消失了他们毫无教养的大呼小叫,居然让我在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正奇怪着,蓝毛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反了,反了,全******反了”,气急败坏地从楼里冲了出来,正撞进了我的怀里。快报警吧,蓝毛啰哩啰嗦了许久才总算把事情讲清楚,催促道。

兄弟们之间的事儿报什么警?!我责问了一声,顾不上蓝毛的阻拦,便冲四楼会议室急步赶过来。——原来,胡子正纠集了一帮人在召开会议商议罢免我的事,蓝毛是趁人不注意逃出来报信的,他无数遍地打我的手机,手机却总是无法打通,正茫然无措时,我意外地赶了回来。

他之所以拦我,便是因为胡子他们杀气腾腾的,保密极为严格,会场却几乎已到了失控的地步,在蓝毛看来,除了警察,无人能控制住如此激昂的局面。

果如是,待我赶到四楼时,会议显已达成了一致,正进入选举阶段。选举采取一种简单的却甚为极端的方式进行,即参选者立于台前高擎着伸开的手掌面冲着台下,台下则由一名神枪手用发射塑料子弹的**逐一向高伸着的手掌射去,谁承受的子弹数最多,谁便是其中的头儿。

且不说子弹击中肉掌的痛苦,万一子弹失了准头,击中身体的任一部位都不是闹着玩的,因此胸和头部通常要用类似头盔之类的东西遮挡。这是对人的意志力的一种绝对考验。

我敢说,作为会议组织者的胡子,跟我一样没有想到,居然有如此多人在觑视着总经理这个掌门人的位子。胡子选举开始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一十六位人物呼啦啦地依次上了台,其中多为公司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公司的干将,另有一位公司新聘的硕士竟然也上了台。

2

关于这小子,有必要在这里多费一点儿口舌。这小子有政府机关工作经历,曾经是前面讲述中提及的副县长后来做了乡镇党委副书记的秘书的部下。

按照当时我对于官场的认识,只要进了那个门,必定是要往上爬的,爬上去了,趾高气扬;爬不上去,就会愤世嫉俗,仿佛洪桐县里再也没有了好人,与人交谈满嘴都是“我******如何如何”,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张老三贵姓又如何如何地本事了得。既如此,为什么独你爬不上去?

气话归气话,这帮人如果不沾染官气,无论爬上去爬不上去,倒尽是些精英,与我这帮兄弟走着截然相反的路子的精英,虽或许在稳准狠上比不上我这些兄弟,却绝对要比我这帮兄弟更富有创造性。倘若是被人开除或者实在无法再混下去的情况,自又另当别论了。

但官场中少有混不下去的情况,因为在其中沾染久了,必会染上懒汉思想,除了夸夸其谈而别无所长,即使当真混不下去,往往也能随遇而安,也决不会具有离职而去的勇气,除非是万般无奈地被人开除。

而被开除的人,则万万不能接受。事实上,现实生活中被人开除的情况也少有,因为没人愿去做这样的恶人。当然,这里指的不是那些官方曾公开报道过的大奸大恶之徒,真是那样的人,倒真的是人才,或许只是投错了胎,果真能跟我这些弟兄混几天,说不定便是个天才。

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原不打算聘他,更何况他曾经是那个我最不待见的人的部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却是我这个原本并不怎么太白的人一惯坚持的识人原则。

这小子,别看文质彬彬的一脸书卷气,却是比牛还要犟,偏偏非要进我的公司不可,算是跟我耗上了。就在跟他耗的过程中,我渐渐了解了他,并且喜欢上了他。

至此,我当真有点儿理解了官人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跑官要官,原来不跑不要还真的不行,跑要的本身就是一个推销自己的过程,就象一件非常优秀的艺术品,如果不懂得推销,永远都转化不成高价值的商品一样。没有他坚持不懈地耗,自然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原是选调生,记得似乎哪位老兄曾提过,仕途要比其他人看好。可这小子只憋了不到两个月,已是憋出尿来了,哭耗着非要离开不可,正在大家为他感到惋惜尚没来得及劝他时,他已悄悄地蹓了出来。

这性格倒颇对我的胃口,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他那些稀奇古怪却让人感到新鲜的观点。譬如他认为,岳父文天祥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民族英雄,绝不是真正的英雄,而长期被骂作大汉奸的吴三桂倒是个真正的英雄。这里面有个是非标准的问题,当然这并不能影响到他们的精神是宝贵财富这一点儿,但毕竟满人也是中国人。

我们先不多去关注他的这些观点,且回到故事的现场:书生终究是书生,毕竟没有见过如此阵势,只见他尽管眼神同样是坚定的,却在不停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与那些凶霸霸傲气十足的人比起来,毕竟还是滑稽的成分多一些。

不过,在我看来,即使这些人也并不是非要去争这个总经理的,他们多抱着侥幸心理,企图分一杯羹,他们认为,胡子不过是穷咋呼,绝不会当真这么干的。

果然,当胡子再三斥责担任射击任务的秃子举枪,尤其是听到秃子拉动机栓,这些人便逃也似地跑下台去,台上竟然只剩下了胡子和硕士,尽管硕士的两腿在不停地抖动着,尿液也从裤管里淌了下来。

由此看来,我们这一行当也并非完全如自己所宣称的那样坚决,自残多是用来唬人的,而且多是在大话出口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更加验证了老百姓那句“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永远算得上真理的话。

枪终于响了,胡子硬生生地挨了一枪,只闷哼了一声,血便顺着右手掌流了下来,但他仍然高擎着手掌,自得却恶毒地盯着哆哆嗦嗦却仍顽固地立于台上的硕士。

枪未响,他已萎缩到了地上,因此子弹被射到了墙上。这帮人毕竟还是自诩为讲义气的,硕士尿裤子原已引起了人们的不屑,躲过了这一枪又不急着往台下赶已然燃起了大家的激愤,如不及时制止,相信这帮人还真有冲上去将其撕裂的勇气。

这时候,我推门走了进来,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两眼紧紧地盯着胡子,只见他两眼隐隐闪过一丝慌乱,但稍纵即逝,片刻间显已下了最后决心,但紧张还是让他的口齿变得模糊不清,老大,该做个了断了吧?我不能让你把兄弟们的血汗糟蹋精光。

我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口舌,而是气势,因此只简单地答了个“好”字便要求秃子开枪。秃子慑于我的威严,已然无法开枪。我便冲胡子道,还是我们对射吧,你先。

胡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了枪。对射的规矩与前面略有不同,必须至一方求饶为止。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木的,子弹射到手上,仿佛被蚂蚁咬了一下,根本感觉不到痛疼。胡子倒是狠,把我的手掌都快打烂了,但最终输掉的还是他,因为直至他委实无法开枪时,我仍是一声不吭,而且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痛苦。

最后,我没有射他,他服输了,尽管我再三挽留他,他还是选择了离开,走时连平日里最铁的兄弟也没带走一个,而且满脸愧疚。

听到这里,你或许会认为事情从此完结了,但你完全错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几乎在我平息内乱的同时,王姐那位读高中发誓给我写999封信的女儿同样在采取极端的手段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她先是用水果刀捅破了同桌女生的肚子,然后欲割腕自尽,幸亏发现得早才避免了死亡。

两个女孩原极为要好,并且都是班里的佼佼者,才有机会在班主任意图鼓励学生而实行的按学习成绩高低排序挑选座位的座次调整中成了同桌。两人自是皆大欢喜,形影不离,却只是为了对方无意中把自己的一块橡皮碰到了桌下,再三让对方给捡起来,对方不捡,便动了刀子。

事情就这样简单,由于我的运作很快就被当作意外定了性,但我们不能不关注其中的原因——两个人差距的产生,虽然这些差距是在悄然地毫不为人所察觉中发生的,而且这些差距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因我而产生的。确切地说,这些差距是自我彻底摆脱困境开始的,用王姐偷看的她的日记中所说,对我是又狠又爱又崇拜又无奈。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原先各方面都优于同桌的她,学习成绩开始大幅下滑,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已跌落至升学无望的地步。

高中教育不同于义务教育,教师业绩评价的主要指标或者唯一指标便是升学率。为了提高升学率,班主任便以正常发放毕业证为诱饵劝她休学或改修艺术,说学艺术高考不需要太高的文化课成绩。这自然是她所不愿的,而且与同样固执的班主任发生了激烈争执。争执的结果,便是班主任懒得理她。

而此时的同桌因为成绩达到了重点名校的取分标准而倍受老师青睐,或许出于对老师的感恩或者怕因此受了牵连而产生了调位的愿望,正如她后来所说,这原也是正常的,但她却越看越觉得别扭,尤其在收到我原封不动地退还的信件后,自己如同发了疯,心里突然萌生了切开同桌的肚子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想法。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或许果如她自己所说,为了那么一件小事确实不值得,至于我何以会捅向她的肚子,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当血从她的指缝里涌出时,我只觉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个“迷迷糊糊”,整整耗掉了我五十万。这五十万倒不带有任何强迫的意味,而是我主动送的,因为被割破肚子的女孩是个农民的孩子,为了她能够顺利地上大学,其他的三个弟妹不得不暂时辍了学,按照她爹的解释,只有留待以后看运气了。

这里的运气当然是指期待中的家庭收入,加之她这次又受了伤耗掉了不少钱财,除非小麦能够卖到十元钱一斤,否则便不会有她爹所说的运气。

因此,在我赶去医院时,全家人的脸无一不被浓重的绝望所笼罩,唯有躺在床上养病的那位正为一只过年才能吃得上的鸡腿与自己的弟弟在推让才多少显出一点儿生机。

五十万,确是个不小的数目,连公安里负责处理此事的朋友也这么说,我知道他是处理这方面问题的专家,据他说,五十万?恐怕这家人连见也没见过,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事他至多五百元就能摆平。我当然相信他的话,什么狗屁专家,无非就是哄瞒骗诈欺嘛,但这次我没有任他去闹,坚决要给。

果如朋友所言,见了这么多花花绿绿正是他们所迫切需要的钱,这家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些钱恐惧地连连后退,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来接,他们甚至不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多的钱。

毕竟还是养病的那位读过书有见识,她故意提高了嗓音在为自己壮胆,但声音仍难免带着颤音说道,怕什么?这是咱该得的。

听着这位与割腕的那位类似,不,应该是完全一样的语气,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差点儿便改变了自己的主张,但犹豫了再三还是说了句“这些钱,是用来上学的,不要挪作他用”,把钱扔到了病床上。

那一刻,不知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世界突然消失了声音,死一样静。但我刚转过身,便听到病床上可能因刚才动了伤口而呼吸加重声音里明显带着呻吟却仍是竭斯底里地喊道,这是我该得的,这不叫恩赐,我们不需要恩赐!

声音与割腕的那位越来越象了,如出一辙。我有些气,但没有回头,直至走了老远才转过身,却见养伤者的父亲正带着他的弟妹朝我离去的方向磕头,我想他们必定会在嘴里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想着,便禁不住要笑,心里也暗暗得意起来,仿佛自己完成了一件传世杰作。突然,我脚下一个趔趄,双膝着地,呈跪的姿势,正冲着刚才的方向,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我的这一自觉非如此不足以逃避良心谴责的做法,虽让事件的后果摆脱了事件本身必定如此的轨道而完全朝向了自己的希望,却难免有画蛇添足之嫌,或许恰如割腕者所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有俩臭钱儿嘛,臭显摆!难道别人便无法挣到钱?很显然,我的努力并没有博得她谅解。她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完全愈合便离家出走了,仅留下这么一张或许根本算不得信的纸条。

目光必然地再次引向了王姐,为了自己的女儿,尽管她强自克制着,却已无法掩饰明显的心力交瘁,虽然嘴里说着“随她去吧”的气话狠话,眼里却分明透着见到女儿的强烈渴望。

有这么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为这个女人而生而灭的,而且这个瞬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充斥着我的生命。我坚信自己有能力不让这个女人再受到任何煎熬,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奉献自己,哪怕让自己下地狱,又岂会在乎原是身外之物的区区钱财?因此,我动用了道上几乎所有还算认识的朋友。

道上的规矩最公平,毫不讳言金钱的价值。其实,社会到了今天这一步,又有多少能够不以金钱为计量的价值呢?只不过道上更直接更具体更现实一些,反而显得比有些人更坦荡荡,更容易让人信任。这是我当时最基本的观点,因此我反对那种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作秀。为此又耗掉了我近五十万,小女孩却象蒸发了似地,不见踪影。

王姐彻底绝望了,而我却不敢,因为我觉得她绝望中必定需要我的坚强迸发的火花充作希望。王姐绝望了,便病倒了,我必须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关怀不单纯是温语绵绵和丰盛的食物,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然而,现实却无情地让日渐自负的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心焦如焚又无计可施。我知道凭我当时的水平实已再无法突破,又不肯放弃,那种无奈足以让人窒息。人或许都有思路阻滞的时候,因此便不难体会此时的感受。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此时最容易产生的自暴自弃和姑且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温言相劝,而是质问,带有强烈刺激的质问。因为这些质问往往能够启发你,让你迷途中豁然开朗。而能够给你这些质问的,却常常让你反感,恰恰才是你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太多,人一生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便是天大的福分。

3

我便有这样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劝我还是报警吧,但我向来不相信警察,尽管我与他们有着比普通人更加紧密地联系。或许人就是这样怪,对任何东西了解多了反而会丧失信任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与之更加紧密地联系,我才更加不愿相信他们,倒不是民谣中所传的“醉得跟乡长似的,笨得跟警察似的,馋得跟村长似的”那个原因,关键是对他们廉政勤政的质疑。

就我们县的那些公安,还是别说了吧,天天喊破案,却未见他们破过什么案子。再不信,他们何以会跟我有如此紧密的关系?我这样跟朋友辩解着。

******,你别总戴着茶色眼镜看人好不好?警察可是你应该享受的服务。朋友骂起来。

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服务。我仍在辩解着,人要改变自己的惯性思维当真很难。

朋友对我的固执甚是愤怒无奈,突然间一拳向我打过来,他原比我弱小得多,是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几乎跳起来出手的,狠狠实实地打到我的鼻梁上,只觉一阵眩晕,血已从忙不迭地去招架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这已是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让我感到突然、新鲜和刺激。或许因长期养尊处优而必然会麻木地生活的人都有潜在的受虐待欲,我不仅没有因此而愤怒,心底里反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痛快淋漓的感觉让我回味了好长时间。

既然已别无他法,我只有接受了他的意见而报了警。但我并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权把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这样劝着自己,事实也如此。尽管公安认真地给我做了登记,而且采取了比我自己更有效的方法,却一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情形却已大不相同,毕竟让我能够在充满希冀中重新开始生活,只有认真地生活才是永远的真理。

朋友便是尿裤子的那位硕士,他是多年来唯一的一位敢于跟我争执并向我出手的下属。

说实在的,我原非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只是由于我的下属尽是些乌合之众,必须有足够的威严才能镇住他们,而且只有震住了他们才能压住他们身上的邪性,而让他们重感情讲义气思想灵活富于创造性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既然想成就一番事业,便必须得讲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因此,我对他们的要求是严厉的、近乎苛刻的,渐渐地便只剩下了“绝对服从”。

管理上的绝对权威让我们在经济上从一开始便克服了“吃光分光”的通病,实行了跟公家人一样的工资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全部从公司领取工资。

工资是绝对平均的,只是数额随着公司效益的好坏而变动,虽不少于公家人的工资,但最高也绝对不会超出公家人工资的两倍。这帮人尽是些见不得银子的家伙,手头稍有宽裕便会晕涨涨地不知天高地厚,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

至于我自己,虽也曾由胡子建议按照一般职工的五倍确定过工资,但我从未主动领取过,反正我就这么赤条条地一个,吃住全在公司,只要需要尽管从财务支取,所以我并不清楚自己的家底,在公司的钱吹气泡似地胀起来的同时,必定是不会太少的。

这个曾有效地解决了兄弟们的生计问题而让我极为自负的模式同样遭到了硕士的激烈抨击,他指出,这是一种典型的靠强权下的忠诚和义气来维持的组织形式,必定是不长久的,迟早会出问题,因为忠诚和义气的稳定性主要来自于背叛的砝码,倘若砝码继续加大至足够的分量,忠诚和义气实际上就是背叛。

另一方面,他认为我尽管从不领取工资,实际上却支配或者说侵占了公司的绝大部分财富,同样也是非常不公平的,虽然我没有过多地为自己谋取利益,做的也尽是些让人钦佩的义举,这一点儿是唯一值得肯定的,但同样缺少制度,随意性过大,已到了随意耗损财富的程度,实质上便是对兄弟们血汗的侵占。说重了点儿,或许委实尚未自觉,却实实在在具有典型的“黑老大”性质。

因此,要想持久,必须要理顺关系建制度,只有有效的制度才是真正可靠的。

他的这种无异于鸡蛋里挑骨头的指责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我思想上的顽固抵抗,我甚至认为他天生便是与我做对的,但我似乎并不特别反感他的这种作对。原因大致有二:

一是自我决定聘他的那一刻起,我便觉得他是善良的、可以信赖的。

这里面有一个关于信任的问题,既然大家都在以自我为中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便被严格地局限在了这个大前提之内,难保有人不会 因为自我的利益而出卖他人甚至朋友。由于生活中太普遍地存在这一现象,所以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尤其是熟人同事似乎已成了大家的一个共识。

但现实中又偏偏就有象硕士这样让人容易相信的人,难道不能说是缺少了引导吗?按说以我这样的经历到我这样的年龄,应该算是个不轻易信人的人了,我却偏偏喜欢信他,而且为自己找了这样一个或许不容忽视的理由: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原是天经地义的,追求高尚与追求利益之间的矛盾让人把自己封闭起来而缺少了沟通,从而损害了建立在沟通基础上的信任。信任是客观的实在的亲人的,而不在于表面上或形式上的亲近或争执,关键是能否把人的利益方向趋向一致。

一是他非常注重谈话场景的选择,争执被严格地限制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和我心情通畅的时候进行,在有他人在场的时候,他对我永远是温顺的、友好的、恭敬的,甚至是奴颜媚骨的。

他说,不要把总奴颜媚骨看成是贬义的,其实,奴颜媚骨才是人对待财富和权势的最真实的态度。一个组织首要的任务,便是要培养员工对于金钱和权势的奴颜媚骨从而维持组织的绝对权威,只有这样的组织才是真正成功的组织。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而让人觉得真实,所以我信任他,他则坚定了我实施洁身计划的决心。

我对他的信任,引起了兄弟们的强烈不满,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一向以最忠诚最讲义气最敢于仗义执言的副总经理胡子。——兄弟们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江山,凭什么任由一个黄毛小子来指手划脚?在公司的业务成功地转向建筑业之后的一次例行的效益分析会上他这样说,很显然,他对我的不满全部转到了硕士的身上,理所当然地把效益下滑的原因一古脑地归罪于硕士,认为他才是导致公司全面滑坡的真正的罪魁祸首,而且他的观点带有极强的鼓动性,很快便在公司的创始人现已成为公司骨干中间形成了一致看法,群情激愤,似乎不除掉这个外人,公司再难翻身似的。

其实,公司效益下滑是必然的怨不得任何人的,这一点儿大家都非常清楚,根本的原因在于我们自己,我们根本就不具备经营房地产业的经验和本事。因此,工程尽管揽到了不少,单个工程的效益却是微乎其微的,有几处甚至出现了亏损。这与当时建筑市场的高额利润截然相反,长此以往,恐怕连维持公司各种庞大的费用将也非常困难。

似此等例行效益分析会原是公司的一项制度,规定每月召开一次,由于危机,后来便改成了一周一次,最近已是每隔两天便召开一次。因为对公司产业转向的不满,会议早已失去了过去那种踊跃发言争相出谋划策的热烈场景,几乎要流于形式。

期间发了几次火,人们才逐渐开始发言,但矛头都象今天这样指向了所谓的外来人,或许他们根本就找不出问题的原因,但我宁愿相信他们原本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触及问题的实质而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搪塞。如果任其蔓延,恐怕一万年也无法解决问题。

难道非要等惹出了事,把你们一个个抓去坐牢、枪毙,那么才肯甘心吗?我用手指点着漫不经心的他们,面无表情地加重了语气质问道。

应该说,我的话还是有绝对威慑力的,他们一个个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什么外人?只要对公司有利的人就不是外人,就是自己人。我继续说着,越说越激动,竟不由自主地把硕士给我的应对危机的对策讲了出来。

这个对策的核心便是让那些经过培训仍无法适应工作的人从财务部、设计部、设备部、市场部等重要岗位上退出来,重用一些行家里手以增强公司的活力。又称为“换血计划”。通过“换血计划”的有效实施,逐步培育公司的造血功能。

作为“换血计划”的保障措施,原定首先全面实施清产核资,把资产划分成若干份,按一定数量和比例分给创业者,使他们成为公司的持股者。

这种用经济手段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我甚感不妥,他们毕竟是跟随我多年亲如手足的弟兄,似这样岂不埋没了兄弟们的情谊?难道能讲情谊值多少钱一斤?显然不能。我这样劝着自己,仿佛为自己找到了思想上迟迟不能接受这个计划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尽力回避却又忍不住去想。

其实,这个我自以为极为保密的计划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兄弟们之所以如此激烈地反对他,多半便因为这个计划。

泄密,典型的泄密!我认为,这是一个组织逐步失去向心力而趋向混沌的开始,同时也是我们这个组织内部从未有过的事情。只有我、胡子副总和硕士三人参加过的会议,我曾再三强调在没有最终决定之前要严格保密,居然出现了这种局面,嫌疑是不言而喻的,但我宁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既如此,不妨干脆直截了当地讲出来,既已讲出来,便要雷厉风行地执行。我历来重视一言九鼎的作用和效果,这不仅是道上的规矩,也是人的最基本品格,利用一言九鼎的方式屡次让我获得成功的现实积淀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

那一刻,我已完全忘记了事先确定的首先解决股权问题而后逐步展开的谨慎原则,不顾硕士的再三劝阻,当众宣布了交接班人员名单并即时实施了工作强制交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动摇我的决心,我干脆采取了经常采取的而且行之有效的方式——躲出去,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其自由发展。

于是便出现了讲述开头的场景,要不是硕士机智地拖延了时间,恐怕已成定局了。按照道上的规矩,已成定局的事要改变便难了。因此,我对他的感谢不由自主地已溢之于言表。

而他却毫无得意之色,用平静得发冷的语气说道,不必感谢,我也是有目的的,吃饱肚皮,换一片施展才华的天地,于愿足矣。

如此说法倒也符合他的一贯作派,看不出有丝毫哗众取宠之态,他常说,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空负一肚子的金玉良言而无处施展,人果真混沌无知倒还算是幸福的了。

天下理事首先便是管人,而最难的恰恰正是管人,至刚至柔都不足于驭人,刚柔并济才是真正的驭人之道。重又控制了局面之后,我没有急于去收拾乱作了一锅粥的公司,而是过了一段类似于闭关的日子。事实上,我已是身心俱疲,根本无力收拾想起来就头疼心烦的残局。

应对这种状态,我通常的做法便是,切断所有的对外联络,谢绝一切来访者,静静地躺于床上,两眼直直地紧盯着屋顶,尽力让自己保持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只需要一会儿的功夫,大脑常常会出现缺氧状态仿佛要突然死去。且不要惊慌,必是睡意来了,任由自己睡去,踏踏实实地昏睡个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昏睡之后的清醒,常常是思想最活跃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妨给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任思维发散,随便想点儿什么都好,但至多不能超过一小时的时间。

当然,思路也有脱缰无法收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些废旧报纸而且必须是废旧报纸去写毛笔字,不必计较写出来的图案,或字或画或鸡或狗,随心所欲,只要能让自己有种自由自在渐至畅酣淋漓的感觉就好。

实践证明,这是解除压力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果然,当我再次出现时,已是活力四射而又神定气闲,而那些自觉问心有愧的人已然在惴惴不安中折磨得不成样子,又苦于没有机会表达。

问心有愧又没有机会表达常常最折磨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即是思想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自然要乖顺了许多。

我不是那种拘泥于小节的人,凡事所有的手段和措施永远无限地趋向目标是我最高的目标和追求。因此,我没有去斤斤计较那些形式上的忠诚和背叛,而是抓住他们处事乖顺和因我既往不咎而激发出来的他们的短暂的绝对绝对忠诚的有利机会,绝对权威地安排硕士做了公司的副总,全面地展开了清产核资和股权分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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