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你再看看有什么落下的，长安离荆州远，路途漫漫，有些该带着的绝不能忘了。”穆萧边收拾着行装，边说道。

烟儿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匆匆道：“糟糕，那支簪子还没取回来，我现在就去。”说罢，擦了擦手，慌不迭地就往外头跑。

穆萧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迷糊的丫头……”

半晌，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她并不回头，轻声道：“拿回来了吗？”

那人并不答话，径直走到她身边，低低地喊道：“妹妹！”

穆萧一怔，回过头来，对上一双深邃暗涌的眸子，定神行礼道：“素娘！”

素娘风韵如昨，但眼里眉间却凭添了一份憔悴，她定定地望着穆萧，没有说话。

“素娘……你有什么事吗？”穆萧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道。

素娘似突然回过神一般，抿嘴笑道：“不过是来看看妹妹收拾得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帮上忙？”

穆萧携了她做到榻上，嘴角弯了弯，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劳得你惦记着。”

“这是自然，怎么说你也是从月风阁出去的，也算是你的半个娘家嘛！”素娘笑道。

穆萧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听得素娘蓦然叹道：“想你从进阁到如今，一恍也快两年了。如今，你倒已经觅得良人，也算是修成正果吧。”

良人？心里泛上说不清的酸涩，她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也是得亏素娘的栽培了。”

素娘笑而不答，抿了一口清茶，似是漫不经心道：“我倒是很好奇，沈公子是怎么同意让你走的？”

穆萧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微微发白，却碍于素娘在前，只能掩住自己心底的五味陈杂，摇摇头，语气故作轻松道：“沈公子性子温善明理，我只和他商量了一下，他便欣然同意了，其他倒也没什么。”

“哦？”素娘微眯了眯眼，突然笑了，“这么说来，沈公子果真是一等一的好人了。”

“是啊！”穆萧附和地笑了。

素娘走后，穆萧再无心继续收拾，颓然坐在椅子上，心里如被万千银针扎过一般，纵使汨汨清流淌过，也冲刷不掉不断往外奔涌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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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向床榻走去。那人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俊逸瘦削的面容越发清钁，倚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她。

走到离床榻不远处时，突然停住，不愿再往前一步。她死死地抿紧双唇，不让自己一瞬间的怯弱涌出。

“穆姑娘……”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蓦然抬头，稳住心神，走到床前坐定，无意识地为他拢了拢掉到一边的被子，淡淡一笑：“还是叫我慕容萧吧。”

沈若川的身子蓦然僵住，看着她的手从被角边移开，沉声道：“你知道了？”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颤意。

她默默点头，扬了扬嘴角道：“公子的确是聪明人，我并不绕弯子，只是想问公子，你是敌是友？”

“……若我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

“若公子是友，我自当愿与你同饮三杯，交心恳谈；若公子是敌，我既已落入你手，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沈若川沉默了，良久闷声道：“姑娘不必多虑，沈某于你来说，只是不相干的人。”

只觉得有一种瓷器轰然落地声自心中蓦然响起，被“不相干”这三个字撞得粉碎。这种莫名的心悸说不清，道不明。

“我代颜真向姑娘道歉，他三番两次对你无礼，是沈某教导无方。”沈若川“咳咳”了几声，勉强挑了挑嘴角道。

穆萧笑笑：“清者自清，颜真不过一心向主，我懂。”

沈若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前后不住地摆动，脸色惨白。穆萧慌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心底衍生出丝丝缕缕的歉疚，如交叉纵横的藤蔓一般在她的胸腔中延绵不绝。

派来的侍卫守在外面，看见了她从云府冲了出来，他也不会顶着高烧硬要出门，结果又淋了大雨，导致如今病情加重，脉象混乱，心绪不稳……她已并非昔日单纯懵懂的深闺公主，这一切她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心力去面对这样的温暖和关心了……

沈若川渐渐平复下来，穆萧扶他重新倚在榻上。他的手慢慢地搭在了榻上，似是不经意地抓紧被角道：“我……等病好以后，就要去建康，以后……不会回荆州了。”

穆萧蓦然抬头：“建康？”

他点点头，道：“我老家在建康。”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房里归于一片宁静。

“我走前会为你恢复自由身，你的未来你自己重新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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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萧……”他蓦然喊住告辞往外走的她。

“咦？”

“我只是想说，希望以后你走的每一步，都可以无悔……”

穆萧从沈府出来后，手脚冰冷，一时茫然若失，不知何去何从。

为何她知道自己能够离开月风阁的时候，心底泛上的不是丝丝甜意，而是一种不知归宿的悲凉。亲人，朋友，良人，一个个离她远去……如今的她满心怅惘，还能去哪里呢？

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秦诜的客栈前。她驻足停步，向客栈里面望去，人声鼎沸，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举杯对碰，谈笑风生，只是这热闹始终不是她的……

也许是时候去奔赴秦都了吧？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是时候去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她想了想，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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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她和烟儿只跟月风阁辞行之后，就随着秦诜一干人等踏上了去长安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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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终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