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的时候她拽着慕容冲陪她玩耍的时候，看到一株白色的小花，纤细的花枝，单薄的花瓣，静静地立在那里，显得清冷素净，却带给她亲切的感觉。当时她好奇地问慕容冲：“这是什么花啊？”

慕容冲温和地笑道：“这是夕颜花。”

“夕颜？名字很好听啊！”

“夕颜，生长在偏僻的地方，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生命转瞬即逝，是很薄命的花。而它还有另外一层潜在的意义，凤皇虽爱它与众不同的清丽孤绝，却觉得这个意义不好。”

“凤哥哥，是什么意义啊？”她眨了眨眼问道。

“它的意义是……”

它的意义是——永不消退的仇恨。

“夕颜，夕颜，惜谁容颜，”穆萧喃喃低语，“此恨长矣！”

回忆到这里，穆萧轻叹了一口气，凤哥哥，当时你的无心言语，可是预料到你我如今的处境，国仇家恨，就如那夕颜？

看众还在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绿绮和蔓萝的精妙才艺。穆萧她怀里斜抱着琵琶，扫视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嘴角挽了一个淡淡的弧度，轻拨慢挑，一处如泣如诉的声音倏地响起，就像是汨汨流淌的泉水一样缓缓而来，是怨是愁是恨是悔，此时的慕容萧，只想将满腔的幽怨一泻而出，动人心扉。

带着淡淡忧伤的前奏悠扬婉约地回荡在夜空上，百转千回中，惊破长鹤的凄清，挑断寒梅的缥缈……任天地风云变幻，人心沧海桑田，低沉的呜咽和清幽的回想，早已翻越过千山万林，穿腾过茫茫苍穹，霎那化作永恒。

台下本来窃窃私语的人们突然静了下来，目光被阁台上那个轻抚琵琶的女子吸引。她衣袂飘扬，在月影澄澈之下，淡若幽净的白菊，清若璀璨的星子。峨眉宛转，她如弱柳扶风一般，惹人怜爱。穆萧的衣着打扮非常素净，恰到好处地展露了她灵秀清越的风姿，更将她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光彩体现得淋漓尽致。

台下的人们早已被琴音完全迷住，（顿时忘了言语，只是）痴痴看着台上的女子。

而台上的女子只低头专注地抚着琵琶，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睑，让人无法探测到那深邃眸子里的灵动和流转含情。

一曲奏完，穆萧盈盈起身，轻启朱唇：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那歌声空灵宛转，竟把听者带上了云端，在一片又一片的云朵上穿梭往返，令人心神荡漾。就在此时，突然而发的淙淙琴声一下子回荡在阁台的上方，合上了歌曲的旋律。

人们应声望去，一个身影隐在屏障后面。虽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光是看轮廓，就觉得是翩然出尘，雅洁如仙。

琴声袅袅升起，仿佛豆蔻儿女在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忽然，琴声变得昂扬激越起来，迸发出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接着琴声又由刚转柔，如天朗气清，远处浮动着几片白云，近处摇曳着几丝柳絮，它们飘浮不定，难于捉摸，却引人动情，呈起伏回荡之姿散漾开来。蓦地，萧索寂寥的林间，百鸟齐鸣，啁啾不已。在众鸟翩跹之中，一只凤凰翩然跃入长空，引吭长鸣，印证着女子千年无望却执着的等待。

月风阁所有的客人都心醉在这缠绵缱绻的欢喜与哀愁之间，不得回神。他们心存疑惑，但都已无意开口。

穆萧看了屏障一眼，会心地笑了。

你还是来了！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曲终收拨，穆萧早已缓缓起身，然而台下依旧一片寂静无声，人们痴痴望着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有的人眼中已是含着泪，有的人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份淡雅若菊的意境在头顶上萦绕不散，没有人愿意打破它。

一个浅浅的笑声响了起来，“各位这么喜欢夕颜姑娘的表演？一个个都舍不得出声？”素娘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屏障后面的人，转眼间又恢复了笑吟吟的表情，开口道。

人们瞬时顿悟过来，好多人从座位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浪又一浪雷鸣般的叫好声直冲头顶，恨不得把房顶给掀开来。

一个彪形大汉扯着嗓子叫道：“这个夕颜姑娘我买了！”

立刻有人在旁边叫道：“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夕颜姑娘若是跟了你，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另一个布衣少年站起喊道：“素娘，你开个价吧！”

素娘盈盈笑道：“素娘代夕颜姑娘谢谢各位的抬爱，不过在月风阁就要按这里的规矩来办，由月风阁开出底价，价高者得。”

众人凝神等待素娘的报价，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而穆萧垂下眼睑，抱着琵琶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似乎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夕颜姑娘色艺双绝，素娘可真舍不得把这么个宝贝让出去。不过既然各位这般垂青于我们夕颜姑娘，月风阁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所以，”素娘清了清嗓子，笑道：“夕颜姑娘的底价是一百两。”

只听得场下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价可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有人大叫道：“你这简直是漫天要价。”

素娘呵呵笑道：“莫非各位觉得我们夕颜姑娘不值这个钱？”

那个彪形大汉叫道：“值，再多都值，我出一百五十两。”

又一个青年男子叫道：“我出一百八十两。”

那个布衣少年撇了撇嘴，说：“两百两。”

那个青年男子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出两百五十两。”

众人一片哗然，价格抬得这么快，怕是没几个人敢吱声了。

那个彪形大汉气的脸都青了，咬牙叫道：“我出三百两。”

“我出三百四十两。”一个眼珠子地溜乱转的老头叫道。

“你一个老头子掺和个什么？”有人不满地说道。

那老头阴阴地笑道，“我带回去做填房真好！”

“三百五十两！”青年男子叫道，“让你这样的人抱得美人归，岂不是当我们都瞎了眼吗？”

“你……你，我出四百两，”那老头气的浑身发抖，“我倒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好的赢家。”

“五百两！”那个布衣少年伸出五个手指头。

“天啊，五百两！”有人大叫道。

彪形大汉恶狠狠地瞪了布衣少年一眼，转身回座。

那老头脸色铁青地望向布衣少年。

“六百两！”那个青年男子瞥了布衣少年一眼，说道，“你一个还没成形的奶娃子，到这地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唐突了美人！”

布衣少年的脸憋得通红，气呼呼地喊道：“人家月风阁都说了，价高者得，我有钱就成。我出一千两！”

全场一片惊呼，“天价啊！”

那个青年男子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不是乱抬价吗？再说了，你就算竞价成功又怎样？一个小娃娃还想温柔乡？”

那个布衣少年得意地说道：“我乐意，你管的着吗？没钱就赶快闪一边去，少在这里丢人！”

全场一阵哄堂大笑。

“你……”那青年男子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素娘娇笑道：“所谓价高者高得，自然是心服口服。不知在场的各位是否有比一千两更高的？”

台下鸦雀无声，而布衣少年脸上的得色更浓了。

素娘见无人应答，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夕颜姑娘就归……”

“慢着！”一个凛冽的声音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