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朗从来都没有今天这么热闹过，一个小孩差点惹得新上任的冷面女上司情绪崩溃，全公司上下办公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许多。

以尔朗现在的状态，裁员是势在必行。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没有胆大的人再去八卦控制他们去留的戚浅音，就算会议室闹出再大动静，都保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戚浅音的助理就站在会议室门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好选择埋头苦干。

“不就是叶逸然死了吗，你有必要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样子吗？！”

戚浅音根本不理会黎念，从安离楠手中拿过文件继续批阅。不拿笔的左手，握了握他的，暗示他不要开口与黎念计较。

安离楠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戚浅音推给他一摞签呈，对黎念的控诉视若无睹：“尔朗与安氏的合作还没有终止，这里面有今天新拟的合约，考虑到尔朗有可能面临的破产的因素加了几条，没有问题的话把字签了。”

“戚浅音，你别以为这样全世界的人都会怕你！我告诉你，你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戚浅音眼皮都没抬，声音凉薄：“那就笑，没人拦你。”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她接起，是酒店经理打来的。说今天早晨用她金卡入住的两位客人损坏了房间设施，需要赔偿。她让经理等等，把手机扔到桌上，按下免提。

经理又详细复述了一遍，说出赔偿金额时，黎念猛地看向戚浅音，流露出些许慌乱的神情。

“十分抱歉经理，赔偿所需的费用记到我的账上，等下我会派人过去。”

戚浅音说完伸手挂断：“你的亲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让我帮忙招待可以，但希望你想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家不是旅店，这种情况，下不为例。”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说半天，最后我还要感谢你对吗？”

“怎么理解，随你想。”戚浅音指了指黎念身后的男孩，“小孩子不懂事不是他随便进入我办公的地方动我东西的理由，让他的家长好好教育以免长大酿成恶果。门在那边，不送。”

“我终于知道了，你这是认为我故意派他来的，是不是？”

“我没有被迫害妄想症。”戚浅音顿了顿，“你若是再说下去浪费我的时间，我真要怀疑你的动机。”

黎念还不走：“你竟然怀疑我？浅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真的让我无法想象？！”

“孩子犯错在先，怎么你就说得跟我错了一样？黎念，我也无法想象，你现在连是非都不分。你若不是我的朋友，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这些话，更不可能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戚浅音按下分机键，“保卫科，派两个人上来。”

黎念脸一沉，拉着小男孩摔门而去。

戚浅音像脱了力般，整个人向后靠去，食指关节抵着眉心。

门被轻轻推开，一只拎着化妆包的手伸进来，食指上的宝石戒指分散了顶灯的光束。安离楠起身接过冷尤手里的东西，放到戚浅音面前：“电脑数据应该能修复，交给我。”

她点点头，拆开高束的长发趴到桌子上，声音发闷：“我现在是不是很像鬼？”

安离楠轻扬唇角：“外面的员工都说尔朗变成了侏罗纪公园，尤其是在这层生活着一只霸王龙，到处喷火，非常危险。”

戚浅音低笑几声，她有那么可怕吗？

她坐起身，拿出化妆包里的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她又笑起来。这次算得上在外人面前最狼狈的一次，刚刚黎念看到她这张脸时有没有被吓到呢？

应该没有，不然她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与她闹翻？

徐木木敲门进来，在离戚浅音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欠身致歉。

“没关系。”戚浅音把看过的文件交给她，又问，“今天是不是黎念在的那个公司公布出国进修名单的日子？”

“是，不过......上面没有黎念小姐的名字。”

戚浅音恍然大悟，原来是心有怨念。

徐木木的关门声很轻，可“咔嗒”的关闭声还是莫名扰乱了她的平静。她握着眼线笔，不知是心乱还是别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帮我。”她垂下手看着安离楠。

安离楠没有二话，接过眼线笔，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等她闭上眼。

他的眼神专注，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王依依说的没错，安离楠横看竖看都是标准的完美男友，若是能再单纯一点就好了。

她闭上眼，启唇说道：“如果，尔朗不能成功被安氏收购，我们会怎样？”

眼皮传来凉意，很快又消失。安离楠微微抬手，看着刚刚笔尖在她眼角留下的小黑点。其实，他根本不会。

“决策权在你，我不会干涉。” 他还是没有准确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停下了？”她问。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苦涩：“你错看我了。”

她轻叹：“是吗......”

**

商界不变的生存规则就是，顺境有人锦上添花，逆境有人落井下石。

不少曾经与尔朗关系不错的企业，现下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更别说伸手援助了。戚浅音心中早有安排，并不打算四处求人找资金。几天的忙碌，基本可以确保尔朗正常运营，不至于陷入瘫痪。为了堵住董事会那帮人的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走在人行道上，感受逐渐回暖的微风，耳边的手机中传出Allen的声音，他告诉她安离楠不同意她辞职离开安氏，副总之位会为她保留下去。

倘若安氏收购了尔朗，这个位置她确实有权继续坐下去。所以，安离楠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刹车声自身边响起，她转头看去，一个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推门下车，向她走来。

“请问是戚浅音小姐吗？”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中，他点了杯蓝山，而她要了杯奶茶。

他还很惊讶地问她什么时候改了喜好，为什么不是偏爱的黑咖啡。她对这个人毫无印象，可对方明显对她有很深的了解。

他做了自我介绍，是一家资产上百亿的跨国贸易公司的总裁，名叫许彻。他说叶逸然委托他助戚浅音渡过这次难关，而且不需要她付出任何代价。

戚浅音一直很佩服叶逸然，就是因为他能预测到事情发展的所有可能，并早早做出准备。

比如说戚言事件。

“许先生等了这么久才找我，是何用意？”

“我想知道戚小姐的真正实力，不过似乎赶得时机不对，你还有所保留。”他看着她，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这和叶逸然倒是有点像。

“戚小姐有抄底的勇气，我很是佩服，不愧是叶逸然的妹妹。”他搁下咖啡匙，“只是戚小姐，我问你，你想要得到我的帮助吗？”

能坐稳总裁这个位子的人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看出了端倪。

“许先生不会想说，与其把尔朗交给安氏还不如交给你？”

“戚小姐心中早有定夺，我就不加以干涉了。答应叶逸然的资金会于三天之内送上，戚小姐放心。”许彻交给她一张名片，继续说，“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戚浅音勾唇：“多谢。”

许彻叫来服务生买了单，先行离开。戚浅音看着他上车，直到再无影踪。

奶茶微凉，玫瑰浓香散去了大部分，她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说：“莫然，帮我点一杯黑咖啡。”

刚刚许彻所坐之地背后的那个位置站起一个男人，他坐过来，按照戚浅音的要求去做。

“怎么忽然间改了口味？”

“跟许彻这样的人说话太累，耗精力，要清醒清醒。”

莫然挑了挑眉，双腿自然交叠：“说不定，他将会成为你众多追求者之一。”

戚浅音并不认同，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我让你盯着的人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很正常。”

越是正常就越是有问题，恐怕他已经疑心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以他的心思，没什么不可能。

“这么些天，你解开车祸现场人证留给你的疑惑了吗？”

莫然怔愣了一瞬，又恢复如常：“还没有。”

戚浅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是吗？这次的速度有些慢呢。”

他不自然地笑笑，并没有接话。此时的戚浅音还想不到莫然会有什么理由瞒着她不告诉她真相，所以她选择暂时相信。

后来，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戚浅音也打算回尔朗时，余光看见对面座位上有一块发白的东西。她绕过去，发现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名和一串手机号码。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寻找这个名字。忽然，画面定格，她睁开眼看向窗外莫然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深。

她把纸条放进钱包，拨通江柠的电话往外走：“抓紧时间，有人要出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