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呆了一瞬，随即明白了过来。她浅笑道：“那怎么行，这儿是延嘉殿，首位自然是妹妹你坐的。真要说起来，本宫今日是要来向妹妹请安，怎可坐在上首呢？”

“怎么不可以？”宁鸢拉起她的手便向前走去，硬将她按在了上首左侧的椅子上：“本宫与姐姐同属妃位，自当无分彼此，更不要提什么姐姐是来请安的话了。晨昏定省，不过就是寻个机会让咱们姐妹们每日可以聚上一聚，说说体己话儿。姐姐请坐吧，本宫这就让其他姐妹们进来了。外面日头大，别晒坏了。”

丽妃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推辞。宁鸢递了个眼色示意小太监传其他人进来，又对秋妃道：“今日委屈秋妃姐姐暂时坐在下首，改明儿我叫人再添一张椅子，总不能日日委屈了你。”

秋妃心中本有不干，但听她这样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坐哪儿还不都是一样，这儿就挺好，不用麻烦了。你方才也说了，重要的是咱们姐妹们能说说话儿就好。”

宁鸢本就是为了不让她心里头难受，此刻见她那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言，走到丽妃旁边坐了下来。

不多会儿，外面的人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了。走在最前头的是良芳仪、沈芳仪与文芳仪，后面跟着乔美人与方美人，再后头是才人与宝林。大伙儿一边说话一边进来，倒也都热闹，只是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看得清楚明白——宁鸢让丽妃坐在上头，给足了丽妃面子，她们也自当知道该怎么做。

“熙妃娘娘万福金安——丽妃娘娘万福金安——秋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依次向三人请安，个个恭谦有礼。

宁鸢与丽妃、秋妃对视一眼，忙让她们起身：“这些个都是虚礼，咱们大伙儿姐妹一场，实在不必如此麻烦。各位姐姐妹妹都请坐吧，春禾，看茶。”

“是。”春禾应着去了，早在昨日宁鸢就已经叮嘱过她各人的喜好，今日要奉的茶也都是按着各人不同的喜好来的。她家主子果然心思缜密，她这个做奴婢的倒是可以少费心许多。

“还未恭喜熙妃娘娘。”良芳仪先开了口，她还是往日那样子，温顺平和：“娘娘在后宫一向为众人表率，如今终于迁居延嘉殿以正名分，实在是可喜可贺。”

宁鸢摇头笑道：“什么以正名分，不过是皇上的一点心意罢了。良芳仪近来看着气色很好，想必太子一定用心于国事，不曾让你为之担忧。”

说起李宁，良芳仪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淡淡的骄傲：“宁儿近来争气，皇上没少夸奖他，我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太子妃如今又有孕在身，不日临盆之后，太子就要做父亲了，也难怪越发懂事。”

“但愿如此。”良芳仪道：“不过杜氏性子温顺，与宁儿倒是合得来，我少**许多心。”

“良芳仪是有福气的，”方美人接过话道：“太子这么争气，将来一定能做个好皇帝。”她说着讪讪地笑了下：“不像我那两个孩子，说也说不听，管也管不好，皇上见了就头疼。”

良芳仪道：“他们毕竟还小，再长大一些性子定了就好了。”

方美人苦笑了下，没再说话。她原是跟在荣贵妃身边，荣贵妃降位之后，她的日子早就没有从前那样好过了，人也不像从前那般意气风发。

屋里一下子沉默下来，宁鸢忙找了个话题道：“不过要说教子有方，还是应当请教良芳仪。盈香，到年底你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可别忘了多像良芳仪取取经。”

盈香原本陪坐在最末，此刻听宁鸢忽然叫自己，先是吓了一跳，方站起身道：“是，臣妾自当从命。”

“快坐下！”宁鸢虚扶了一把：“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别多动换，万一动了胎气，你叫本宫怎么向皇上与太后交代呢？”

盈香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春，春禾就带着宫女们上来奉茶了。以有心算无心，众人自然是都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宁鸢会一一照着她们的喜好来办事。毕竟以她此时的身份，再没有必要去讨好任何一个人了。

宁鸢留意众人的神情，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当然也就看见了沈芙。她大病一场之后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如今看起来整个人也潺潺弱弱的叫人不禁心疼。她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好好开导芙儿，但是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那一段情殇，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就痊愈的。

“哎，对了！”一向胸无城府心直口快的乔美人道：“郭美人怎么没来呢？今日熙妃娘娘才搬到延嘉殿，按理说，郭美人也应当前来道贺请安才是。”

“她？”裴才人笑得花枝乱颤：“她哪儿还敢出来见人呀，如今不是天天把自己锁在宝华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不过臣妾觉得她不来也好，省得让熙妃娘娘见了生气。”

“可不是吗，”叶才人亦道：“你们瞧，熙妃娘娘下巴的伤痕还隐隐可见，还不就是那郭美人所为。还是不要让她来扫兴了，就让她呆在宝华殿里偷偷躲着吧！”说着她哈哈大笑起来，无不向宁鸢献媚的意思。

她们这群人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宁鸢与郭美人素来有过节，如今又眼瞧着宁鸢是位份越晋越高，郭美人却一落千丈，自然知道改怎么说话讨人欢心。只是宁鸢听着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高兴，郭美人有今日虽是自找的，但搁在后宫里，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她们的不幸，只在于这条路一走下去，就没有了退路。

“哎，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去宝华殿看看那位郭美人？”裴才人又道：“她从前整日耀武扬威的，你们就不好奇她如今缩成什么德行？”

宁鸢微一蹙眉，正想制止她这样做，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本宫还没死呢，一个两个就这么耐不住要说本宫的是非了！”

宁鸢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便看见郭美人抬首挺胸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她一丝也没有颓废的样子，反倒身着华服，妆容艳丽，俨然还是从前那个荣贵妃的模样。

裴才人愣了愣，有些瑟缩，再看宁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反倒胆子大了起来，起身道：“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郭美人呀！这吹的是什么风，竟然还把你给吹来了。皇上可不在这儿，你是来错地方了。”

“贱婢。”郭美人冷冷瞪她一眼，抬手便是一个巴掌甩过去：“本宫的是非，轮不到你来说。”

“你！”裴才人捂起半边脸，顿时觉得颜面尽失，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郭美人却不敢再多骂她几句。

宁鸢心头一紧，眉头不由就拧了起来。裴才人说话是过分了些，但郭美人随手掌掴一个才人，也实在是说不过去。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丽妃，她只好道：“郭美人来延嘉殿本宫欢迎得很，只是裴才人纵然说错了什么，郭美人大人有大量，也不该动手才是。”

郭美人勾着嘴角冷笑一声，扫了眼裴才人：“你给本宫听着，纵然本宫不再是贵妃，可你是才人，本宫是美人，本宫永远都高你一筹。下次若再让本宫知道你说本宫的是非，别怪本宫撕烂你的嘴。”

“还本宫呢……”裴才人也不知是被激怒了还是索性豁出去了，怒道：“你早就不是一宫主位，凭什么自称本宫？宝华殿还让你住着，那是皇上仁……”

“啪！”又是一个耳光落了下去，郭美人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