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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75章 第十章:几桩婚事(第四十七节)(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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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自诩名士投内府,一场虚惊自胆颤。

(75)

这日吴琦玉早上在易铭处,安排完大事小务,刚回到李侔住处,一人就带着方以智信函前来求见,吴琦玉管家说了,原来前来拜会之人是方光琛。

方光琛何许人也?方光琛字献廷,徽州歙县人。他是晚明重臣、兵部尚书方一藻之子,他善奕、能诗,少时多游谈,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彼时,吴三桂为镇宁远卫的舅舅祖大寿所器重,任为中军。其时方家得势,吴三桂善于交纳,于是主动拜于方一藻门下,照史书的说法,吴三桂与方光琛至此“缔盟为忘形交”。方一藻去世后,方家势微,方光琛虽然自视甚高,但一直仕途不顺不得启用,因而遂入吴三桂幕府,参与决策,开始了与吴三桂共进退的历史。

在历史上,方光琛是吴三桂重要幕僚,吴三桂衡州称帝后,曾任方光琛为尚书,不过后来吴三桂败,方光琛并二子被俘,于长沙凌迟处死,下场凄惨。

话说这会儿的方光琛,自清军入关,他原本指望吴三桂“借兵平乱”之后,然后“许虏分封、裂土以酬”,再“中兴明廷”,岂料吴三桂利令智昏、举兵降清,为满清所驱使,为其马前卒,屠戮同胞。方光琛还多少有些气节,所以心灰意冷,弃吴三桂而去。他后来南下,几年来,不问世事,隐居于家乡徽州歙县。

后来,他偶然间听人谈起,说眼下西南之地有个什么李易铭,本为李自成大顺余孽,很不得了。尤其打仗厉害,和清军数度交战,清军均不能敌,四川都叫他给占了,看样子会成气候。

他又了解到,说桐城方以智都拖家带口西去投奔了,昆山顾炎武也偷偷跑去了,就连余姚黄宗羲黄老夫子,不怕千里,不惧艰险也去了。据说这几人都成了重要幕僚,颇受器重,甚至还有衡州王夫之,早早的就去了。

于是方光琛就有点动心,他以为:只要能驱逐暴清、复兴汉统,他方光琛就愿意为此出点力。他想好了,毕竟这个方以智是本家,也是旧时老交道,自己也去,可以通过他引见引见。他还听说李易铭从谏如流,尊重文人,其本身也是个大文豪。所以方光琛认定自己这一去,一身的才华或许就有了用武之地,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呀!

因此,方光琛不再犹豫,舍却家人,只身一人往西而来。他沿江而上,风尘仆仆走到夔州,不料被苏飞虎擒获,差点以间谍刺探军情罪处死。临刑之际,方光琛大声叫屈,再三申明自己是来投奔黔府,见苏飞虎不信,只好欺骗苏飞虎,说是自己是方以智特地引荐的,还说方以智修书与他,让他尽快赶来黔府共聚大义。

苏飞虎不加甄别,就信了,非但信了,可能见方光琛家世显赫,又文质彬彬、谈吐不凡,投了黔府,将来或许前途无量。所以有心巴结他,就派了几个兄弟,一路护送。

方光琛心情不错、得意洋洋赶到了重庆,又在这里遇见了一些家乡故旧。原来下游各省,不少文武人才,在清廷统治下过得不顺心,早就往这里来了。

他方光琛居于歙县,消息闭塞,不知这投靠黔府,已然成为江南各省文人世大夫之流行风气。所以方光琛懊悔不已,认为自己来的晚了。

方光琛行色匆匆翻过娄山关,一路看了,觉得黔府治下,井井有条。虽然山势险恶,土地贫瘠,条件恶劣,但这儿庄稼长的好,老百姓生活富足。在他看来,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就是苏杭之地,也不敢比。

他惊奇万状进了遵义城,毫不费劲找到了方以智,这方以智和王夫之等,正为易铭及思沅婚姻大事操心,见又来了个主意多的,于是顺理成章,一封推荐信,介绍给了琦玉。

琦玉对方光琛何方神圣,并不怎么关心,也对他显赫身世,没什么直观印象,只是碍于王夫之及方以智面子,她还是接见了方光琛。

方光琛感觉自己运气不错,初到黔府,就有幸见到琦玉这种实权派、核心层的人物。但他见琦玉架子大,不好说话,对他也丝毫瞧不上眼,开始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方光琛知道,要是不展现一点本事,这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从王夫之、方以智那里知道,这内务总管大人眼下最操心的事情,就无非是主公易铭的婚姻大事。于是他斗胆问了琦玉一句,谁知只这一句,方光琛柳暗花明、绝处而逢生。

方光琛小心问道:“总管大人,照理来讲,世间女子,如能得到主公垂青,这是天大的恩宠和造化,哪有却之不愿的道理?所以在下对这姑娘竟也佩服,在下斗胆问一句,这姑娘不知是何处名门闺秀,竟有如此之骨气?”

吴琦玉听着却嘻嘻一笑,见左右没有外人,就无不鄙夷地说道:“什么名门闺秀?就是一穷人家的女子,叫邢思沅。”琦玉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她有个姐姐,叫做陈圆圆的,听说是吴三桂的夫人,我前头听吴伟业骏公先生说过,就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名气倒是大得很。”

方光琛听了,激动得哆哆嗦嗦、浑身发抖,原来这思沅他不仅认识,而且前些年还颇有些渊源。

这得说到几年前了,方光琛当年与吴三桂“缔盟为忘形交”,于吴府出入自由。当思沅父女二人千里投靠吴三桂时,方光琛就见过思沅。并且把思沅父女安置在吴府外居住,那还是他方光琛的主意,后来这件事也是他给一脚一手操办的。只是那时候思沅尚小,方光琛与其父打过交道,而对思沅,却连名字也给忘了。

方光琛回想,依稀记得,自己还私下转交过陈圆圆接济父女两人的不少银子的。

方光琛心里有了底,就说道:“总管大人,不是在下夸口,这件事就包在在下身上,如若不能,在下任凭大人处置。”

琦玉听他这么说,虽然不信,但也就来了兴趣,先前不冷不热的态度马上转变。只见李侔扶着她,从卧榻上翻身而起,琦玉方才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方光琛其实心里没底,只不过他以为,就算自己做不到,你吴琦玉不会为此就杀了我吧!他也知道其实黔府一地,注重天下文人,往往极力笼络,待遇优厚。兼之政治开明,极少专断杀伐,何况李易铭大权独揽,这黔府两省之地,就奉易铭一人号令而已。

于是方光琛不复担心,他信心满满说道:“总管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思沅姑娘嘛!在下却是认得,只要能见到思沅姑娘,在下就有办法说服他。”

琦玉不信方光琛会认识思沅,她哪里知道思沅先前的事情,就问道:“先生不是在诓我吧!你怎么会认识?”

方光琛紧张心情轻松了不少,笑着回道:“总管大人,在下前些年和吴三桂交往颇深,想当年,这思沅姑娘父女在吴将军府上时,在下就认得了。”

方光琛只图嘴巴快,却丝毫不考虑这样说的后果,果然,琦玉听方光琛这会儿说到了吴三桂,她脸色为之一变,就转头对李侔厉声说道:“兄长,此人定是吴三桂派来的奸细,还不赶快把他抓起来?”

那李侔此刻恍然大悟,说道:“妹妹不说,我还真被他蒙骗过去。”接着又大声向外面喝道:“来人,快给我把这人绑了,押送有司严加审讯。”

那方光琛说的高兴,犯了大忌,他忘记了吴三桂和这黔府,眼下乃是敌对阵营。就这几月,双方交战连连,打得异常惨烈,可谓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所以此时此刻,如何还能攀这种关系。

方光琛腿都给吓软了,所以“扑通”就跪下了,他于夔州,已被绑了一回,小命都差点玩完,见这下子又要蹲牢房、喝稀饭,甚至死于非命,心里已然绝望。他不顾脸面形象,放声大喊道:“总管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在下绝不是奸细,绝不是呀!如若不信,方以智方先生可以作证。”

琦玉见这个自比管仲、诸葛亮的方光琛如此怕死,心里有些轻视,但想到方光琛有方以智引荐,此人是奸细的可能性不大,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吓吓方光琛而已。

琦玉还想到:主公对于奸细,向来宽宏大量,处置讲人性,大多择其优者笼络改造录用,即便顽固之辈,大不了集中关起来,劝慰教化,扭转其敌视心态,最严厉无非是罚作苦役而已,这些时日以来策反了不少。除此之外,琦玉还知道一件事,就是前些日子,吴三桂秘密派人来递交了一封信给主公。主公看过之后,据范旷老先生讲,说主公连说了几个“好”,看样子有策反吴三桂的意思。

所以琦玉以为:这个方光琛凭空冒出来,是否是吴三桂派来有所公干的也说不准,自己可不能自作聪明,坏了主公大事。一念至此,琦玉又思虑片刻,顿时慎重起来。

琦玉喝退赶进来的军士,起身上前,亲自扶起吓得半死的方光琛,说道:“先生受惊了,还请先生海涵。最近清廷派来不少奸细,在我黔府之地胡作非为,暗杀窃密搞破坏,坏事做绝,主公为之头疼不已,所以不得不防啊!”

方光琛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番惊吓,只觉得背心都湿透了,他颤颤巍巍站起身,琦玉让下人扶他坐在旁边椅子上。他惊魂未定,脚杆还在瑟瑟发抖,至此,他总算深深领教了这女子的厉害。

虽然琦玉扶了他起来,方光琛人倒是坐着,但眼光却死巴巴看着地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琦玉见方光琛虽然是个软骨头,本有些轻视,但想到方光琛出身名门,脑瓜子聪明、主意又多,此人立场不稳,大可笼络,她内心认定:此人可以收为己用……。

琦玉这会儿感觉到刚才做的似乎有点过,于是转变话题,对方光琛道:“先生刚才说只要能见到思沅姑娘,就有办法说服她?”

方光琛小心应道:“是!”

琦玉又说道:“这个嘛!安排你见思沅也不难,只是我等软硬兼施、方法用尽,思沅小姐依然固执己见,我也不指望你能说服她。”

方光琛只好又应了一声:“是!”先前的信心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琦玉又说道:“我倒是以为,先生不远千里来投靠主公,先生大才,小女子早有耳闻,像先生这种人才,主公历来看重。等几天我给主公引荐引荐,先生以为如何?”

方光琛听了,大为感动,直感觉琦玉比自己妈妈都要亲切。他生于官宦之家,父亲耳提面命,自己耳濡目染,这个政治上的智商,早就异于常人,何况自己一身本事,如不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简直愧对家严教诲。他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未能出人头地,无非就是得不到赏识而已。所以他认为:这个吴琦玉就是自己命中的贵人。方光琛还想到:李侔位高权重,琦玉大权在握,将来足可成为自己坚强的靠山。所以听琦玉这么说,一时感激,就起身给琦玉、李侔二人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在下何德何能?承蒙二位大人看重,献廷今生今世,绝不忘二位大人恩德。”

琦玉对着李侔会心笑笑,那李侔忠厚,见琦玉明目张胆、培植亲信,虽然感觉似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就对方光琛说道:“你先下去吧!”

方光琛感激不已,回了声:“哎!”又磕了一个头,转身正待退下,琦玉喝住,说道:“先生请留步……。”方光琛停住转身,双手自然垂下侍立一旁。

琦玉道:“方才所提之事,我安排好了自会通知你,你可不得与人乱说。先生大老远来,住在市面上欠妥,就人家家里也不方便。这城中凤凰山,有处宅子空着,先生先去忙着,下午过来,我安排人去说一声,这就住进去。里边还有几个守房子的下人,以后就由先生驱使吧!”

方光琛听了,泪水都感动得流下来,哽咽着说道:“是!”又磕头拜别了,到方以智处道了个别,顺便介绍了见面情况,只对思沅一事,只字未提。

方以智恭喜之余,却有些意外,心里想:这个方光琛使了什么手段?吴琦玉搞的什么名堂?想当初自己来遵,都没有受到如此隆重待见。

方光琛从方以智住处出来,琦玉府上人领着,自然去宅子安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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