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连富将这事通知范胜轩时，后者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质疑道：“他要这50万，总得给我们看点实在的东西吧。难道就凭几通电话？”

王连富心想，范胜轩可真是个讲原则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不是能讲原则的时候，因为要坚持自己的原则，背后必定要有足够的实力，现在他们很虚弱。

王连富首次没有尊重范胜轩的意见，直接下令财务部将钱汇给方哥。他想，如果事情没办成，大不了这笔钱从自己的公司出，那时方哥欠了一个人情，应该会在那块地上更加帮忙。

中国的有些事就是这样，当没有钱时，它像老牛拉破车一般，走得又慢又涩，还“吱吱呀呀”地乱叫唤；只要有了足够的钱润滑，立马就跑得比法拉利还快。

果然，王连富将50万汇出两天后，方哥就不负众望说与那边谈过了，已经有一个初步的意向，他马上就亲自来深圳当面沟通。

深圳飞亚达大厦坐落在高新技术园区，紧邻深南大道，旁边是TCL、联想、创维、中兴等著名企业的大楼。飞亚达大厦和他们比起来，虽然知名度不够高，但有一家大名鼎鼎的企业藏身其中，那就是腾迅QQ，但这家公司很低调，除了大厦的顶部有一个朴素的牌子，再没有其它花里胡哨的标志。

坦克的坦途公司，在飞亚达大厦租了700平米。

这天晚上，武锐锋和夏琳一同来看望正忙着指挥布置办公室的坦克。

整个公司是一个大开间，基本沿袭了恒佳研发部的风格，明快简洁。只在靠门口的格子间里辟出一小块区域，算是给营销部用。

“现在也没什么可销售的，暂时不需要什么门面。”坦克带领俩人参观时，低声解释道。

大开间里，已经有十几位工程师在加班。

“那你没有现金流，公司怎么运转呢？”夏琳做销售出身，她觉得公司一开门就应该开始销售，产生回款，否则心里就有些发毛。

“他呀，目前还得烧一阵子钱。”武锐锋知道坦克将自己所有的200多万，都投了进去，还找了几个合资者融到200多万，但这些钱还远远不够：“小杭那边，我会提醒她的，你的《商业计划书》写好了吗？”

夏琳看着窗外的景色，用心谛听着。

“我这阵子太忙了，只写了个梗概。要不，您帮忙看看？”坦克将两人引到办公室，打印了一份七八页的文件交给武锐锋。

“呵！可真够梗概的。”武锐锋快速浏览了一遍：“主要的意思都有了。不过，还只是个骨架。”

“我想杭雁是咱们自己人，又读过MBA，如果你能跟她说说，她会把这份计划书的血肉丰满起来的。”

坦克这么一说，夏琳注意地看着武锐锋，后者将文件收起来：“行，这事我交给她去办。来，我们来讨论一下研发计划和你的资金使用情况。”

直到晚上十一点钟，武锐锋和坦克的讨论才告一段落。由于梁佳明的事还没有结果，夏琳的家暂时不能回去。俩人离开飞亚达大厦后，回到恒佳为他们租的假日酒店。进了客房，夏琳才认真问武锐锋：“锐锋，你去看了，觉得坦途怎么样？”

“很好，让人挺兴奋的，就是还缺钱。”武锐锋脱了鞋袜，打了赤脚在地毯上走着：“老范怎么搞的，还没把那件事摆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应该快了吧，这事他比我们着急。”夏琳对着梳妆镜，将卷曲的长发散开：“杭雁那里，不是可以弄些钱来吗？”

“她是可能会投一些，但我觉得，现在用大量的股份去换钱，实在有点可惜。”自从决定由坦途搞通信安全，武锐锋就习惯性地把这个公司，当成自己的来考虑，坦克已经跟他提了好几次，要给他一些干股，但武锐锋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为坦途做什么大事，就一直没有答应。

“我这里有300万，你看是不是要投下去？”夏琳走到武锐锋身旁，轻轻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哦，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武锐锋从未估算过夏琳到底有多少财富，但他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认为不大会超过50万，这300万，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本来一直攒着准备买房的，家里也给了一点。”夏琳含糊地应付着。

“我想现在买房还不是最要紧的，对现在项目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这里还有100来万，可以凑起来。”武锐锋用力搂了搂夏琳：“你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有了这400多万，坦途的第一轮启动资金就够了。杭雁再给钱，就应该算第二轮融资了，咱们可以找1.2到1.3倍的溢价算给她。”

武锐锋的意思很明确：如果第一轮要占10％的股份需要100万的话，到第二轮这10％就需要120到130万了。

夏琳听了之后，心里感到一阵甜蜜，不由得在武锐锋的怀里撒起娇来：“那你去和坦克谈吧？这种谈判我不擅长的，你去。”

“我跟坦克像兄弟一样，不好意思向他提要求。”武锐锋边说，边把夏琳放倒在床上：“同样，他也不好意思跟你讨价还价。”

“呀，你坏，利用我……”夏琳的话还没说完，武锐锋火热的嘴唇已经堵了上来。

这天下午，王连富和范胜轩亲自开车，到宝安机场将方哥接至南海酒店，晚上在中餐厅的贵宾房隆重招待他。

“还是上次那个房间啊，”方哥前后打量着富丽堂皇的装饰：“哦，对啦，小姐还是那个小姐，我有印象。”

高挑个的小组微微笑了笑，王连富和范胜轩请他在主位坐下。

“小雁最近怎么样？”方哥边用雪白的热毛巾擦着脸，边问王连富。

“还不错，前几天刚从新加坡回来。”王连富照例点了极品沙煲翅、西洋参野鸭汤，然后侧头征求意见：“方总，来点什么酒？”

“酒……，咱们就免了吧，还得谈事呢。”

方哥的这个态度很实在，让范胜轩很欣赏，他不禁没话找话地问：“欧总还好吧？”

“还好，他也才从美国回来。哦，他还有礼品让我带给你们呢。”

方哥取出两只精致的鹿皮小点盒，递给他们两位。打开一看，是一只金闪闪的圆形徽章，正面是诺贝尔的头像，反面是四个男人的头像，原来这是爱西在这次技术研讨会中，为了纪念公司历史上曾获得诺贝尔物理奖的四位科学精英，特意制作的纪念徽章。

“这个礼物可真不错。”范胜轩对诺贝尔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他抚摸着徽章郑重其事地表示感谢。

“镀金的。这老美也太抠门了，就是用真金，又能花得了几个钱呢？”方哥大咧咧地评论道。他还有一枚徽章，是带给武锐锋的，本想请范胜轩代转。但查理欧吩咐过，要当面交给武锐锋，并好好请他吃一顿，因此就决定不偷这个懒。

大家心里都有事，饭就吃得很快。小姐上来撤去残羹冷炙，端上清香、甜美的哈密瓜，每个人都吃了几块，这顿饭就算完了。

“大家时间都挺紧的，我们就抓紧吧！”方哥拿过随身的公文包，让小姐离开房间，拿出一叠复印件。

范胜轩带上老花眼镜，和王连富分别看着，复印件里既有梁佳明的恒佳账册，也有不少银行的转账记录，显然这是从调查小组内部搞出来的。

这就是当初范胜轩想要的“干货”，它能表示方哥与调查小组的核心人物，关系很铁。只有这样铁的关系，方哥才能和“他们”说得上话。

只要方哥能说话，这件事就有希望。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别的情况，我都和王董在电话里汇报过了。”方哥等两人验看完毕，又谨慎地将复印件收起来：

“这些资料，你们是知道的，当然我不能说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有什么想法吗？”范胜轩小心翼翼地问，他问的有点含糊，既可以理解为“他们打算如何处罚恒佳”，也可以看作是“他们想要什么好处”。实际上，在范胜轩的心里，这二者是密切相关的，“他们”如果能重重地处罚恒佳，自然打算要的好处就会大得多。

“目前还没有。虽然咱们这件事，大家都在做，”方哥没有直接回答范胜轩的问题，但他同情的话语，引得两人点了点头。方哥继续诚恳地说：

“但咱们这次运气，实在有点不好，不仅正好被他们盯着，而且整出来的数额，还真不小，光是我手头的这些资料，就大约有7个亿了，阿弥陀佛，希望可不要再多了。”

两人都知道，方哥说的这个数字很准确。听方哥这么一说，范胜轩和王连富都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事情能够通融，恒佳不上黑名单，不过就是个破财消灾的事。

在大多数中国商人眼里，能用钱摆平的问题，就不算什么问题。因为只要赚钱的营生还在，他们就能指望将花出去的钱再赚回来。正因为如此，中国商人习惯于按潜规则塞钱，却不愿出头去修正不合理的显规则。

他们俩人有了这个定见，就只等方哥做足了戏，然后漫天要价，他们再委婉地、忍痛割爱地坐地还钱。

对这些套路，这两位久经江湖的老将，早已见怪不惊。

王连富与方哥谈过地的事，知道他也是个爽快人，等了一会儿，就直截了当地问：“他们要什么条件？”

“处罚是免不了的。这么多人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对上面肯定说不过去，至于如何处罚，这就得看我们做的工作了。”方哥这回倒是没有卖关子，而是压低声音说：“那边也挺精的，他们对这个，”方哥撮起右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然后摇摇头。

“哦？那要怎么说？”对方不要钱的话，范胜轩就不知他们要玩什么花样了。

“两位老总，他们认为恒佳是个优秀的企业，所以想要一点你们的股份。”方哥一脸正色地说。

“是你要我们的股份吧？”范胜轩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变成：“真的承蒙他们看得起了。”

“是啊，恒佳大名鼎鼎嘛。”方哥不知是真的没听出范胜轩的嘲讽，还是故意装着不知道，只是坦然地附和道。

王连富看范胜轩面露不快，眼看就要发作，就赶紧插话道：“方总一路挺辛苦的，也该休息了。这事咱们再商量一下好吗？”

“行，”方哥慢悠悠地说：“不过最好得快点，人家不急咱们急啊。我觉得他们参加进来也不是坏事，有了这尊大神，恒佳不就多了把保护伞嘛，今后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你们说呢，两位老总？”

“嗯，方总说的在理。”王连富笑了笑。范胜轩脸上的表情动了动，但最终没笑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