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到晚饭时候，已经没了脚踝，而且纷纷扬扬没有停的意思。

王老爷不放心，趟着雪又来二夫人内院，他平时多数都歇息在这个院子，其他院子去的不多，就算公认美人的六夫人那去的也不多，他不是个好色的人，更多时候是理智的人。

自从秦三刀把娃解救回来，王老爷就没在二夫人这过夜，多数是一个人在客厅后边的小屋睡，人老了精气神都没了，大夫人和三夫人那去了就听唠唠叨叨，小六那去了就需要亲热，虽然人家不明要，可跟着花一样年纪的她睡在一铺炕上，不动动自己都感觉对不起他，可真的力不从心了，唉，别说躺下了，坐着都会打瞌睡。

刚进院子就听见娃的哭声，说是哭声不确切，应该说是干嚎，不住声的干嚎，也不知道这娃哪来的力气，就这么的黑天白天的干嚎，别说是人，就算是鸟也该哑嗓了。

王老爷白天过来一趟，看看娃，消磨消磨时光，现在也养成了习惯，一天听不见娃的哭声浑身还不得劲了。

“老爷好。”香菱看见王老爷进来问候道。

“嗯，二夫人咋样？”王老爷走近二夫人问道。

“还是昏睡，叫了两次也不答应，喂水也不喝，喂不进去哩，老爷，我咋感觉不好呢，我摸着二夫人身体一会儿比一会儿凉呢。”香菱说道。

“邢妈和花菇呢？”王老爷问道。

“她俩去大夫人佛堂烧香去了，她俩给夫人求求菩萨。”香菱回答道。

“这么严重吗？”王老爷有点不太相信。

“您还是看看吧，我感觉...”香菱转过身抹起眼泪。

香菱神色悲伤，她自小就跟着二夫人，是二夫人最贴身的丫鬟，二夫人对她也是好，虽然二夫人脾气急，可对香菱却很和蔼，就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

“莫急，二管家抓药就快回来了，服下药就没事哩。”王老爷说着伸手进二夫人被窝，确实二夫人身上冰凉凉的。

“老爷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我看夫人...”香菱没说下去，转过脸又抹起了眼泪。

王老爷没有搭话，他也感觉不妙，可也是无计可施，毕竟魏大夫都没把握，还有哪个大夫能治得了？现在也只能看天意，人是没法子了。

“要不进山请华疯子来，只有他能救夫人。”香菱提议道。

“这...”王老爷迟疑了。

他想起上次为了救娃而搭上五夫人的尸体，那次幸亏是吴大人派人压下了，否则真的开馆，那可就麻烦大了，而今提起华疯子他是心有余悸，这个华疯子已经超出了疯子的意义，有时候比鬼，应该说比阎王爷都吓人。

“老爷，求求您了，别犹豫了，晚了我怕真的来不及哩。”香菱哀求道。

“唉，好吧，我去安排下，如果二管家拿了药回来，一定快点给二夫人服下，就算灌也要灌进去，明白吗？”王老爷吩咐道。

“好的好的，老爷。”香菱点头答应。

王老爷走出卧房，趟着雪去前院找王管家安排人进山，他边走边想，这大雪咋个进山，就算进了山？那个华疯子能来吗？

张罗一番，天已经黑了，王老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卧室，屋里冰冷，他本来是想着去二夫人那守夜的，可一屋的女人，他真的有点不方便。

王老爷铺了张毛褥子，也没脱衣服，裹了棉被就躺下了，他一时睡不着，眼巴巴地看着天花板......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不行了。”香菱拍着窗户喊道。

“咋哩？”王老爷刚咪着就被香菱的叫喊声惊醒，爬起来问道。

“夫人不行了，呜呜...”香菱边说边大哭起来。

王老爷吓得一激灵，他赶紧穿上靴子向外跑去，他没想到这么快，这完全出乎意料。

出了屋才知道雪已经下到了小腿，而且还在下着，比白天还要大，瞧着架势一夜都不会停。

王老爷向后院跑，可雪太大了，一脚下去，得费很大劲才能拔出来，没走几步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可他顾不得艰难，费尽全身力气向前挣扎，他从香菱已经哭花的脸上看出，二夫人必是凶多吉少。

好不容易跋涉到二夫人院子，发现人已经站满了屋前，不少人还从屋里进来进去，忙碌着，看样子是在准备后事呢。

看见老爷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王老爷赶紧向屋里跑去，他气喘吁吁，浑身已经湿透。

二夫人还躺在炕上，可已经穿上了寿衣，她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用，王老爷上炕一把抱起二夫人，禁不住嚎啕大哭......

这场雪是百年不遇，整整下了一天一宿，等雪停时已经没了膝盖，很多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塌，被雪埋死的羊啊狗啊的不计其数。

二夫人的棺材在大院停了九天才抬出去，因为几十人清雪就清了好几天，还好王家祖坟没在山里，否则清理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清理出一条小路，雪实在是太大了。

王管家派的两个进山请华疯子的家丁，失踪了好几天，想必是在大山里迷了路，或者是被雪给埋了，反正是凶多吉少，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不是大夫人，说白了只是个偏房，按风俗丧葬应该从简，再加上这么大的雪灾，按理拉出去埋了也就是了，可王老爷却破了规矩，他一定要大办，因为他跟二夫人感情最深，而且二夫人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操劳，实在劳累的很，这于情于理王老爷都不忍心草草办理葬礼。

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从王家大院起灵，打头的是四面开道锣，这大锣很大，得两个人用木棍扛着，一个人打才行，而且打的要有节奏。

随后是十面大白引路旗，这大旗写着二夫人的名讳，以及赞扬她生平的赞词，十面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听着看着都很有气势。

随后是两架铜钦，这是从藏地传过来的乐器，得四个人扛着，一个人吹，两面就得十个人，这铜钦声音低沉悲凉，很适合葬礼的气氛。

一队三十个披麻戴孝的近亲后代组成的方阵走在铜钦后边，这些都是孝子贤孙，这些都是名义上的，多数多数王家大院的长工。

孝子贤孙后边跟着一队吹鼓队，这个吹鼓队是从咸阳县城请来的，他们技艺高超，把个悲曲演奏得悲悲戚戚，让人听了就想落泪。

吹鼓队后边跟着一队家丁，他们都拿着兵器，很是威风。

家丁后边是一队僧人队伍，他们敲着法器，念着往生经，超度着亡灵，王家世代信佛，这些高僧都是从般若寺请来的。

僧人队伍后边就是三十六人抬的灵柩架，架子上摆放着一口红漆的楠木棺材，这种棺材底下百年不腐，价格贵的很，这样一口棺材比个平常百姓家的房子都贵。

棺材后边是二夫人的最亲近的人，包括她的四个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她们扶棺送葬，送亲人最后一程。

王老爷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送葬的队伍，他无声地哭泣着，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