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想上去找他好好聊聊的。”卢铭又说。

“现任和前任之间的世纪谈话么？”我冷不丁地插嘴，却差点被卢铭的一锤给砸成了脑震荡。

“张希希，你还让不让我说？”

我使劲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不再插嘴了。

“看得出来，吴恬恬是彻底死了心。那既然身为她的冒牌现任，我也有义务好好开导一下那个前任，你说是不？”卢铭不让我说，自己却一口一个现任前任的，真是天理难容。

我刚想对他进行抗议，卢铭的眉毛一挑，又打算威胁我，于是我只好又不清不愿地闭上了嘴，让他继续把话说完。

“可那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吴恬恬栽他手里真是没什么道理。还没说几句，他就上来揪我的衣领。”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要为顾翊稍稍打抱不平一下。毕竟人家家里遭遇不测，家道中落，现在连父亲都没了。为了眼前生活的苟且，放低姿态。为了糊口，又经常出没一些三教九流的地方，难免沾染一些匪气，这都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了卢铭口中，吴恬恬和顾翊曾经的两情相悦怎么就变得那么猥 琐了呢？

于是我说，“人家这不是没能继续接受良好教育的结果么。”

“这些都不是重点，光揪个领子就逼我出手，那我不跟他一个样了？”

卢铭同志，你先出手打人倒是还挺理直气壮的。

“那么请问，你是为了什么才出的手？”

“他揪我领子的时候问我和吴恬恬在一起多久了，当然了，虽然他抓着我的领子，但我仍然很有涵养地忍着我想要伸出拳头的冲动。”

“麻烦你省去那些没有必要的修饰词，直接说重点成么？”对于卢铭的不要脸，我已经忍耐到了我承受力的边缘。

“为了表现出我和吴恬恬的鹣鲽情深，我没怎么思考，就告诉他是从吴恬恬读大学就开始了。那厮居然笑了，那个笑真是充满了嘲讽和同情，我在他的那个笑里，才意识到自己失误了。”

“你难道是猪头么？吴恬恬和顾翊去年十月还见过面，你这是给自己脑袋上种草么？”

卢铭白了我一眼说，“不用你时刻提醒我。”

于是我又闭了嘴。

卢铭继续说，“顾翊跟我说，吴恬恬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拿我当了替身。他也提起了去年十月，他和吴恬恬在一起的那一夜。说实话，我挺看不起男人老是拿女人出来说事儿的。”

这话我同意，卢铭和我果然是血亲。

“我觉得吴恬恬当时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顾翊是明智的，不然，就顾翊那样的人，估计当时的吴恬恬身心都得受到伤害，遭受二次打击。”

“那厮说这些的时候，还挺兴奋。一个劲地跟我强调，吴恬恬喜欢的不是我。于是，我那火爆脾气，再也抑制不住地往脑门上冲着，再后来，我就把他给打了。”

我想，若是搁在几个月前，如果卢铭知道，艾莎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黎麦齐，那么这一拳一定是对着黎麦齐挥的。

奈何他就算是绞尽脑汁都不可能知道，于是这个憋屈了好几个月的拳头，在那天晚上，在顾翊的脸上，得到了尽情地释放。因为顾翊对他说的，是他藏在心里，一直反反复复跟自己说的话，“艾莎不喜欢他，艾莎只是拿他当了她付诸感情的替身。”又有谁，能够接二连三地去接受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即使那个时候的卢铭，还没有意识到，吴恬恬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朝他挥了两拳，见他嘴角趟出了血，就停了手。我以为他会反击，结果并没有。我站起来的时候，他仍然躺倒在地上，刚才还笑着的脸，竟然哭了。我还在想，这人可真窝囊，刚刚那么得意，才被揍了两拳，就委屈得哭了。我跟他说，‘你和吴恬恬之间的任何事儿，我都知道。她从来都不会瞒着我，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不爱她。你要是真爱她，就别再来逼她。’也许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看到了他自己。他躺在地上就跟我说了一句，然后就起身走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么？”

我听得正兴起，卢铭居然让我猜，他们男人间的对话，我怎么猜得出。

“原来两年前，我就已经没了爱她的资格。”这是顾翊最后留给卢铭，也是留给吴恬恬的话。只是吴恬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了。

感情中，总会有变数。不是他变了，就是你变了。于是大家从你侬我侬变成了同床异梦，从难舍难分走到了说散就散。用辩证的话说，破镜重圆，已然已经不是原先的那面镜子。又怎么可能像从前那般再续前缘，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卢铭双手一摊，不再说话。

“所以说，你揍顾翊的理由，到底是因为吴恬恬，还是为了你自己？”

卢铭叹了口气，好像觉得跟我说了那么久，都是白说了一样。

“张希希，你来读大学绝对是在浪费国家资源。”

“是你自己还没琢磨明白吧。”我一语中的，卢铭顿时没了话。“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把人顾翊无缘无故地揍了本身就是你的不对。”

“张希希，你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也不怕把自己的手臂给拐折了。”卢铭非常地不服气，觉得自己白疼了我这个妹妹，可他也不想想，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做到位过了。

“但是念在你的举动是为了声张正义的份上。”我朝卢铭摆摆手，让他继续往下听，“这事儿，我们既往不咎了，好吧。”

“张希希，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小恩小惠的，不必言谢，多见外呀。”我厚颜无耻地回着卢铭。

“臭不要脸。”卢铭很是不给我面子。

“不过。”卢铭又说，“我打了顾翊的事儿，到你这儿就算是结束了，别一回头又多嘴告诉吴恬恬。”

“你就放心吧，你是我哥，你的心思我可懂着呢。”我朝卢铭一阵坏笑。

“你懂个屁。”卢铭这个家伙，在社会上混了这几多个月，人也是越来越糙了，“我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卢铭的解释，听上去更像是狡辩。他一定是觉得，我把他替吴恬恬出头的举动理解成了他对吴恬恬有意思。可如果他真对吴恬恬无感，像卢铭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替别人出头？

记得小时候，其实也不算特别小，也就初中那会儿。卢铭刚刚在市里的数学竞赛上崭露头角。那天正好是数学竞赛的总决赛，比赛地点在市北的一所中学里。前一天晚上，卢铭打电话来，让我第二天去给他打气，我向来爱凑热闹，何况黎丘齐也在，我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

我从小就不认路，又没有手机可以导航。卢铭怕我因为他，从一个加油儿童沦落成为流浪儿童，还给我准备了一份手绘地图，没想到，同样小小年纪的卢铭已经走在流行前沿了。

第二天，我顺着卢铭给我的地图，一路风驰电掣地骑到了市北中学。在我的印象中，我明明将自己的自行车锁在了靠近校门口左边的第二棵梧桐树下。可挡比赛结束，我准备跟着卢铭和黎丘齐一起骑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我的自行车不见了。

“报警吧。”黎丘齐对着一筹莫展的我说。

就在黎丘齐即将拨通110报警电话的时候，我用我当时还是2.0的雪亮的眼睛看见我的那辆粉色的女士自行车在我离我100多米开外的拐角处被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飞快地骑着。这个画面实在是美在我的眼底和心里，让我没齿难忘。

我抓着卢铭，指着那个男生就喊，“我的车。”

于是卢铭二话不说，抄起自己的自行车就去追。

可刚起步，就和迎面踢着小碎步走来的一位翩翩美少女撞了个正着。这原本应该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的开头，可惜美女有情，地主家的傻儿子无意。卢铭当时的眼里，只有我那辆正在飞驰前行的粉红色女士自行车。

卢铭把人家小美女撞了个人仰马翻，他自己倒是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自己的自行车坐垫上。我以为，卢铭至少会关切地问上一句“你没事吧。”可他倒好，直直地朝着我的那辆自行车就去了，连个屁都没有留下。

剩下我和黎丘齐两个人，尴尬地看着坐在地上，捂着正往外冒血的膝盖的小美女。

这个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同班同学陆知遥，也就是这一次，陆知遥同学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那个追着粉红色女士自行车跑的卢铭。

陆知遥告诉我，卢铭撞上她那一刻时眼里的眼神，真是man到了爆炸，简直好看到无法直视。虽然卢铭确实长得不错，可陆知遥喜欢卢铭的点，实在让我没有能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