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顿时陷入了寂静，利爪与刺客们侧耳聆听着两位神灵的对话，阴影神殿的祭祀们则是专心维持着仪式的进行。库西鲁对于仪式的干扰并非没有对他们产生影响，但他们仍旧专注的维持着仪式的举行，没有一个祭祀变得慌乱。

他们犹如立柱一般站在血池边缘，身上弥漫着血红色的光晕。祭祀们以削弱自己与法则之间的联系为代价，来维持着仪式的进行，阴影的重新降临会给他们带来无上的荣耀，他们对于渐渐失去自己的法则这件事丝毫没有任何动容。

“他们在渐渐失去自己的法则，走向死亡。”感受到祭祀们身上越来越弱的气息，莫妮卡不仅皱了皱眉。

她不信奉任何神灵，她不会接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实现阴影的重新降临。

“他们疯了么？”莫妮卡喃喃说道，但却无人回应。

利爪拦在艾伦身前，丹妮丝手中泛着微光的弯刀彻底磨灭了艾伦想要出手帮忙的想法。他站在原地，内心焦急的望着库西鲁，他只能寄希望于库西鲁，希望库西鲁能够救出兰芬妮。

伊莱死后，他从未这么绝望过，他望着兰芬妮无神而脆弱的面庞，心里满是自责。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将兰芬妮交到复仇女神神殿的护卫手中，他一定会带着她去议会参加会议。

凯伦闭上双目，站在艾伦身边低声向着复仇女神祈祷，她身上涌动起一股淡灰色的光芒，那光芒微弱但却柔韧，犹如月光下作势欲出的利刃，闪烁着寒芒。

那是复仇女神的神力。

复仇女神在七城地区享受凡人供奉的时间不亚于北方的天空诸神，天空诸神一一陷入沉睡之后，复仇女神却是在火焰之神的庇护下继续享受着自己信徒的供奉。她的势力在诸神中只能算是中上，但是没有一名神灵会主动去惹怒她，即使是自视甚高肆无忌惮的阴影之神索伦，也不会随意去招惹她。

她与四季女神伊瑞娜是同一时代的神灵，她们并肩作战，一起经历了路格死后的历次神战，并最终帮助克劳尔夺取了永恒神殿的王座。

复仇女神对于阴影相当熟悉，但是在过去的百余年中，北方四城的神灵们彼此间勾心斗角，为了争夺凡人的信仰而不顾一切的出手，对于阴影在南方的举动并没有重视。

艾萨尔的后人陨落时，北方的诸神们才开始重视阴影，但那为时已晚，没过多久，机运之城也沦陷了。

虽然过去如此糟糕，但如果北方的众神联合起来，即使阴影神殿倾巢而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能够得到复仇女神的帮助，或许救出兰芬妮也没有艾伦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凯伦向复仇女神索拉祈祷的时候，血池中两名神灵的交谈却是陷入了僵局。

两名神灵没有使用凡人的通用语，而是使用他们与生俱来的语言进行交谈，那种语言听起来犹如合奏的乐器，曲调悠扬，声音悦耳，库西鲁的声音优雅低沉，布雷斯的声音沉闷沙哑。

随着他们的交谈，兰芬妮身上的阴影也在不断变得清晰，隐约间，那个阴影上已经有了模糊的面容，她的样子，与兰芬妮一模一样。

“布雷斯，你真的要与我为敌么？”

沉默半晌，库西鲁面露苦涩的看着布雷斯，年轻的面庞上满是心痛。

“库西鲁，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只是索伦在涌动之海那边救了我一次，虽然我最终还是失去了神位，但我毕竟活了下来，只要活下来，我早晚能够重新找回神位，即使无法得到我自己原来的神位，我也可以去往永恒神殿，重新封神。所以……”布雷斯叹了口气，显得极为无奈。

“所以？所以你终究还是要阻拦我么？布雷斯，你明明知道，索伦的做法完全违背了众神的准则。诸神也会陨落，神位也会崩塌，没有什么是永恒长存的，即使是光暗双神，最终也是倒在了岁月之中。死亡与衰败是世界最根本的法则，即使是众神也无法改变，苟延残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何不将这个世界还给凡人呢？我们这样延续下去已经够久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库西鲁有些悲痛的斥责着布雷斯，身旁的阴影却是在对他挤眉弄眼，嘲讽不断。

“如果伊瑞娜还活着，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么？”布雷斯摇了摇头，伸手拦下了库西鲁。

库西鲁的手掌停在了兰芬妮左眼的藤蔓前方，他手上涌动着强大的灰色神力，但是布雷斯的神力丝毫不亚于他，两人的神力碰撞，激射出金色的雷光，库西鲁身体一颤，向后退去，布雷斯却是丝毫未动。

血池中汹涌的神力沿着荆棘流入兰芬妮体内，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越来越强大的神力波动，她正在一步一步变成阴影之神。

“我早已经放弃了苟活的想法。”库西鲁冷笑一声，身上一阵变化，他年轻的面庞上爬上深深的皱纹，金色的发丝泛白蜷曲，一股衰老腐朽的气息顿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发潮的泥土一般阴暗。

“库西鲁，你疯了么？这样下去，你甚至没有陷入沉睡的机会，永恒神殿都不会承认你的离去，它会将你看作堕落的神灵记载在册。你的一切过去都会被消除，但你的名字会和索伦一样，被刻在放逐之书上。”布雷斯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人，他不由有些感叹。

“早在伊瑞娜本体沉睡之后，我就放弃了那种做法。诸神来来去去，千余年来的繁华与衰弱犹如一个轮回，每个神灵都有可能成为永恒神殿的主宰，每个神灵也有可能陷入沉睡，甚至是彻底陨落。我们为了成为永恒神殿的主宰，付出的代价到底值得么？”

库西鲁手上的神力变得更加深沉，透着一股灰色，那是接近终途的神力，带着一股混沌的浑浊。布雷斯有些惊惧的放开了手，库西鲁的手掌牢牢抓住了刺入兰芬妮左眼中的荆棘，尖刺刺穿了库西鲁的手掌，但却在库西鲁的神力下融化消散。

兰芬妮身体一颤，强忍着痛苦没有叫出声。她身侧的阴影却是痛苦的吼叫起来，张牙舞爪的想要攻击库西鲁，但又畏惧库西鲁的实力，不敢向他出手。

血池旁的祭祀们也是身体一颤，接连吐出一口鲜血，他们身上的光芒也是微微暗淡。血池中泛起一丝浑浊，祭祀们见状急忙从怀中拿出一枚原石，皱着眉头将其吞下，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血池也是重新变得清澈。

深沉的红色池水微微波动，两只地狱犬爬行在血池中，身上的绿色光芒渐渐消失，它们重新开始成长，但也不敢上前攻击库西鲁。

“库西鲁，我还是不能放任你杀死索伦。”

库西鲁催动神力想要扯断荆棘的时候，布雷斯低叹一声，挥掌击向库西鲁的手腕，库西鲁抬起右手，拦下了布雷斯的攻击，冷声问道：“你知道索伦差点杀死安昕薇么？”

布雷斯闻言低下头去，手上的神力微微暗淡，他最终点了点头，目光中涌现出一丝追忆以及一丝心痛。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帮助索伦重获新生？”库西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布雷斯，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帮助索伦。

“你不明白的。”布雷斯轻轻一叹，他身上的灰色神力弥漫上了一丝阴影诡异疯狂的气息，库西鲁见此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你成为了索伦的属神，所以你才活了下来。如果索伦死了，你也会死。我说的对么，布雷斯？”

“没错。”布雷斯点了点头，目光中再也没有迟疑以及追忆，他已经决定要忘记过去，重新封神，在这之前，付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代价他毫不在意。

即使那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神灵——沼泽之神库西鲁的友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