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点点头，想了许久，叹道：“这事一来是朝廷失察，二来也是你们命中注定有灾。既然天降血雨，污了宝塔，怎么那时候不奏明君王，以致受这苦楚呢？”

“爷爷呀，我们凡人，哪里知道天意？而且前面两辈人都沉冤莫辩，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和尚们面色愁闷。

金蝉子转问孙悟空：“悟空，现在什么时候了？”

“申时前后。”

金蝉子看了看天色，道：“我若去见国王倒换关文，这里和尚的事情，还有些情况不明，见了国王也说不明白。我当时离开长安时候，曾在法门寺里发愿：西方路上，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这和尚的冤屈，是为宝塔所累。你给我准备一把新笤帚，等我沐浴了，上去扫扫，看看这污秽之事到底怎么回事？不放光又是什么原因？探查明白，好向国王奏明，解救他们这苦难。”

这些带枷锁的和尚听说要去扫塔，连忙去厨房拿来一把菜刀，递给猪八戒：“爷爷，你拿刀去劈开那柱子上锁着的小和尚的铁锁，放他们去安排斋饭热水，服侍老爷进斋沐浴。我们上街去化把新笤帚来给老爷扫塔。”

猪八戒笑道：“开锁有何难哉？不用刀斧！那一位毛脸老爷，他是开锁行家！你们去求他。”

猪八戒想躲懒，孙悟空也乐得显个本事，他走到后面锁小和尚的廊柱边，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几把锁全都掉落下来。

小和尚们得了自由，又见这东土僧人果然有神通本事，欢欢喜喜，都跑到厨房里去，刷洗锅灶，安排茶饭。师徒几人吃了斋，渐渐到了黄昏，那些戴枷锁的和尚，化了两把笤帚回来了。金蝉子收了笤帚，很是欢喜，坐在方丈里，与和尚交谈论宝塔的事。

不一会，一个小和尚点了灯，过来请金蝉子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初冬时节，寒气袭人。

正是那：

四壁寒风起，万家灯火明。

六街关户牖，三市闭门庭。

钓艇归深树，耕犁罢短绳。

樵夫柯斧歇，学子诵书声。

金蝉子穿了一件窄袖褊衫，腰里束了环绦，脚下换了一双软公鞋，手里拿一把新笤帚，对和尚们道：“你们安寝，我去扫塔去了。”

和尚们合掌作礼相送。

孙悟空笑道：“塔上既然被血雨污了，时间久了，里面又阴暗无光，怕他生了什么恶物，夜黑风寒，没人作伴怕有差池，老孙陪你去吧？”

“很好！很好！”金蝉子知道孙悟空笑着已经彻底的吧自己当做师傅了。

于是两人各拿一把笤帚去扫塔。先来到大殿上，点起琉璃灯，烧了香，在佛像前礼拜。

金蝉子对佛告道：“弟子陈玄奘奉东土大唐皇帝之命，去往灵山参见我佛如来取经，至祭赛国金光寺，遇寺里僧人言说宝塔被污，国王怀疑僧人盗宝，含冤获罪，上下难明。弟子竭诚扫塔，望我佛威灵，明示污塔原因，莫使凡夫冤屈。”

祝完，又拜了几拜，起身来和孙悟空到塔下去。

只见这塔，真是峥嵘倚汉，突兀凌空。正唤做五色琉璃塔，千金舍利峰。梯转如穿窟，门开似出笼。宝瓶影射天边月，金铎声传海上风。但见那虚檐拱斗，绝顶留云。虚檐拱斗，作成巧石穿花凤；绝顶留云，造就浮屠绕雾龙。远眺可观千里外，高登似在九霄中。

孙悟空打开了塔门，请金蝉子进塔。

里面黑蒙蒙地，没有灯火。金蝉子就着月色和孙悟空手里的灯光，往上看去：

层层门上琉璃灯，有尘无火；步步檐前白玉栏，积垢飞虫。塔心里，佛座上，香烟尽绝；窗棂外，神面前，蛛网牵蒙。炉中多鼠粪，盏内少油熔。只因暗失中间宝，苦杀僧人命落空。

金蝉子心内戚戚然，握着笤帚，就着孙悟空手中的琉璃灯光，从第一层扫起。

灯光引来了蚊虫，在灯光灰雾弥漫里飞舞。金蝉子扫完了第一层，脸上已经见了汗珠，随手用衣袖擦了一擦。

扫完地面，扫到了楼梯下，往上一块一块地扫着楼梯板，慢慢扫上第二层。扫了一层，又上一层，扫到第七层上面时，已经是二更时分，金蝉子渐渐又困又累了。

孙悟空看他汗湿褊衫，满面倦怠，劝道：“困了，师傅先坐一下，老孙替你扫罢！”

金蝉子擦把脸，问道：“这塔有多少层？”

“怕不有十三层呢！”

“一定要扫了，才了愿心！”

金蝉子微微喘息，强打精神，压住困倦，又扫了三层，只觉得腰酸腿痛，实在扫不动了。就在第十层地板上一屁股坐倒，说道：“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层扫干净下来吧。”

孙悟空应声好，请师父安心歇息，他抖擞精神，从楼梯扫起，扫上第十一层，霎时间又扫上了第十二层。

正扫着，忽然听到塔顶上有人说话。

孙悟空眼睛转两转，挠了挠头：“怪哉！怪哉！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在塔顶上说话？一定是邪物了！看看去！”

孙悟空轻轻挟着笤帚，撒起衣服，钻出前门，踏着云头到半空里观看。

果然，第十三层塔楼里坐着两个妖精，面前放一盘下酒菜，一只碗，一把壶，在猜拳喝酒，正喝得起劲。

孙悟空扔了笤帚，取出金箍棒，跳下来拦住塔门，喝道：“好呀！偷塔上宝贝的原来是你们！”

两个妖精吓得魂飞魄散，站起身来，慌手慌脚，拿起酒壶酒碗往孙悟空扔了过来。

孙悟空金箍棒一舞，把扔来的东西都打得粉碎，当当当地掉落地面，棒子轻轻一伸，就把妖精抵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妖精见孙悟空如此神通广大，慌忙求饶：“饶命！饶命！不关我的事！偷宝贝的不在这里！。”

孙悟空恶狠狠道：“我若打死你，没人招供，先饶了你们性命，等会给我从实招来！”

伸手一把抓了妖精过来，带到第十层塔中，报道：“师父，抓住偷宝贝的贼了！”

金蝉子正在打盹，听说抓住贼了，睁眼一看，又惊又喜，连忙答道：“是哪里抓来的？”

孙悟空把妖精揪到金蝉子面前跪下，说道：“他们在塔顶上猜拳喝酒，老孙听到喧哗，一纵云，跳到顶上拦住，没有使力，怕一棒子打死了，没人招供，所以捉了过来。师父，你问问他，看他是哪里的妖精？偷的宝贝藏在哪里？他若是敢不说实话，老孙一棒子打作一滩烂泥！”

两个小妖精吓得战战兢兢，大叫“饶命！我说！我都说！”

“快说！”孙悟空怒喝道。

小妖从实招供道：“我们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派来巡塔的。他叫做奔波儿灞，我叫做灞波儿奔。他是个鲇鱼，我是个黑鱼。我们万圣老龙有一个女儿，叫做万圣公主。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招了一个驸马，叫做九头驸马，神通广大。前年附马和老龙王来这里，以大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的舍利子佛宝。公主又去大罗天灵霄殿里，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碧波潭底下，金光霞彩，昼夜光明。近来听说有个孙悟空去西天取经，说他凶残好杀，一路上专门找人麻烦，所以这段时间经常派人来这里巡视，若是那个孙悟空来了，回去报信，好早做准备。”

孙悟空听了冷笑道：“难怪前些时间请牛魔王去那里赴会！原来他结交这伙妖魔，专干这种毁佛灭僧的事！”

孙悟空话没说完，只见猪八戒与三个小和尚，从下面提着两个灯笼走上来，看见了金蝉子孙悟空二人，问道：“师父，扫了塔不去睡觉，在这里讲什么呀？”

金蝉子未及说话，孙悟空道：“师弟，你来得正好。塔上的宝贝，原来是万圣老龙偷去了。他叫这两个小妖来巡塔，探听我们消息，刚才被我抓住了。”

猪八戒走过来，拿灯笼一照，问：“是什么妖精？叫做什么名字？”

“刚才招了供词，一个叫做奔波儿灞，一个叫做灞波儿奔；一个是鲇鱼怪，一个是黑鱼精。”

猪八戒看那妖精模样，果然都是水族鱼头：“既然是妖精，已取了供词，不打死留着做什么？”

举起钉钯来就要打死。

孙悟空连忙制止：“先留个活口，好去见国王时讲话对供，也好让他们带路去追回宝贝！”

塔也扫完了，妖精也捉住了，金蝉子连忙打着哈欠，站起身来道：“下去回房去，在睡会觉”

孙悟空和猪八戒一人提着一个小妖，叫那三个小和尚打着灯笼在前面照着唐僧走路，走下塔去。

那两个小妖吓得不停地叫：“饶命！饶命！”

猪八戒冷笑道：“鲇鱼黑鱼，正好做个鲜鱼汤，给受冤枉的和尚吃了解气！”

两个小妖吓得叫得更欢了。三个小和尚欢欢喜喜，提着灯笼扶着唐僧走下了塔。

有一个先跑去报告众和尚道：“好了！好了！我们得见青天了！偷宝贝的妖怪，已经被爷爷们捉了来了！”

噔噔噔！和尚们不睡觉了，都跑了出来看，个个欣喜，如释重负。

孙悟空吩咐道：“拿铁索来，穿了琵琶骨，锁在这里。你们看守，我们睡觉去，明日再做理会。”

和尚们跑回去，不一会就寻来了铁索，也不管什么杀戒不伤生了，拿尖刀来，在两个小妖怪叫声中，手起刀落，穿了琵琶骨，用铁索穿着，牢牢锁在殿前柱子上。

派了几些个和尚，小心在意地紧紧守着，让金蝉子师徒回房睡觉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