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转过头来，望着村里的炊烟，面上泛起慈祥，“你很聪明，看人的眼光也不错，未来肯定会很精彩。虽然我是肯定比不上你们了，但是这第二个人类弟子，我一定会教给他众多你们身上出现过的优点，让他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及冠之时的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学睿’。”

离别的氛围在周围弥漫，小狐狸强作开心，欢欣鼓舞地拍了拍爪子，鼓励道：“姑姥爷，凭你的知识学问，我相信这放牛小娃肯定会有不俗成就的！”

“呵呵”，老狐狸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抓着小狐狸的爪子真诚地道：“六子，你是最了解姑姥爷的，知道我文化的事上从不肯作假，一会儿我会配合你们，给郭生修改文章，但是肯定不会做出有违文人底线的事情！”

灰毛小狐狸无言地顿在原地，眼前这张严肃的老脸，还是当年那个固执且幼稚的老书虫，并没见到所说的改变。

不过幸好它从未有过期待，对此早有准备，只见小狐狸更加真诚地反握住老狐狸的爪子道：“姑姥爷，我怎么会让您做出违背底线的事情，不过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文章，用您的学识尽善其美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见老狐狸还要辩驳，小狐狸紧接着一抱拳，开口道：“对了，姑姥爷您刚收了二弟子，这可是件喜事啊！作为晚辈，六子会提供五百两银子的润笔费，一来作为贺礼，二来也算资助学睿未来求学路上笔墨纸砚的花销。您看如何？”

老狐狸几次想要开口，气势却慢慢委顿了下去，神情渐渐动摇……

…………

虽说恩惠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渐渐变淡，可是郭生翻脸的速度，真的是快若闪电了。

前脚白泽刚当着他的面烧完了所有欠条，一顿饭三瓶酒的功夫，无债一身轻的郭生再次端起了架子，言语之中也不是方才跪地任“爹”的态度，“万平兄”这个人甚至连“哥哥”都不算，只能勉强算是个“弟弟”，并且迅速向着下人的地位滑落。

幸好趁着借据没烧，自己的地位还是“爹”的时候，白泽已经大致谈好了最重要的几个话题，郭生也完全同意他的想法，将老狐狸已经修改过的文章重新抄写了一份，今晚放在桌子上试探。如果老狐狸再次大肆修改，那就肯定是没什么才华，只是在耍人骗吃骗喝，犯不上冒着砍头的风险，继续和它学习。

一个多月的勾心斗角让白泽异常的疲惫，好在此时终于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为了在最后的关头保持高度的警惕，他多喝了好几杯酒提神。

许是“自己的才华竟然价值四千两！”这个惊悚的成就太让人飘飘然了，杯盘狼藉之时，郭生已经完全喝多了。他扯开衣襟，毫不谦虚地自吹自擂，说到兴起时，端起酒杯，却发现眼前已经无酒。

郭生勃然大怒，一摔酒杯，大肆抱怨着周围环境吃喝有违才子身份，言语中斥责白泽没有伺候好他，俨然已经将“万平兄”完全打入下人的行列。

见白泽只是笑，却没有掏钱补偿他受伤心灵的意思，郭生心中十分恼恨，猛地站起身想要掀桌子，让眼前人明白明白什么是才子的傲气，可没想到才站起来，他便感到脑袋一晕，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窗子忽然打开，两只狐狸一前一后地钻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老狐狸看也不看鼾声四起的郭生，直接拿起桌上那篇文章。

“不用顾及我，只需按照你原本的想法修改即可。”白泽揉了揉太阳穴，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可是文人！在文章一事上，不用别人指点，更不会在强权下颠倒黑白！”似乎是被激起自尊心，老狐狸吹胡子瞪眼，言之凿凿。

白泽笑着摇了摇头，知道这老家伙还是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脸，维持着吹牛时候的骄傲，当然也没兴趣和它争论。

倒是小狐狸有些紧张，悄悄拉了拉老狐狸，小声道：“姑姥爷，虽然这是您原来已经改过的文章，但是郭生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肯定不能继续沿用没有错字且句子通顺的要求，相应的标准肯定会提高，所以有了新的需要更改的地方。您看是吧？”

小狐狸爪子悄悄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老狐狸脸色发红，目光有些躲闪，轻轻咳嗽一声，虚势道：“六子，你都知道的道理，我肯定早就想到了，按照如今的要求，这文章需要修改的地方的确不少。”

在小狐狸时不常的指指点点下，墨水在宣纸上泼洒，没一会儿，这篇文章完全变为了另外一个模样，不过通读一遍倒是的确比原文更加精简，略微上了一个档次。

修改完这篇，一旁的小狐狸紧接着拿出两张皱巴巴写满字的纸，这时郭生今晚带回来的另外两篇文章，作为参考作用，只需要老狐狸读完之后，评定郭生现在文采的等级即可。

老狐狸皱着眉头，好半天才读完。它强忍着怒意没有直接破口大骂，看了看白泽，最终还是念及自己的面子，在郭生的范文读本上画了五道杠，意思是他考试最多不过第五等。

目送小狐狸扛着装满银子的箱子送老狐狸远去，白泽深呼吸一口气，如无意外，这场狐妖入世教导乡下小子，却因为自满不欢而散的故事已经尘埃落定，郭生看不起老狐狸的文采，老狐狸也离开了他，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

脑海中已经出现的那一点金光，也侧面反映着这一现实。白泽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郭生一眼，起身走出这间住了一个月的破旧小庙，抬头望着无月的夜空，心思却已经回到了那个满月的时空。

一道狐影闪过，三两下窜到肩膀上。在灰毛小狐狸紧张的注目下，强烈的金光从白泽脑海出现，时空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静止，一切好像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小庙前再也不见了白泽与小狐狸的身影。

世界仍然在运转。

郭生躺在小庙里，梦中他以封侯拜相，金银满屋，妻妾成群。老狐狸埋好箱子，紧张地攥着一锭银子，想着明日是不是让学睿买一只鸡回来解解馋。县城的东门外，绿衣女子掀起车帘，询问面色苍白的疙瘩脸何时出发。宁王府里，一只独眼老狐高谈论阔，极力显示种族的价值。县城军营中，几个兵蛋子睡不着觉，激烈讨论着明天进山剿狐妖是否顺利。京城的火刑柱上，几只满是创伤的狐狸尸体燃成焦炭，旺盛的火苗映红了天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