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鼎盛了一碗白粥给韩月仪，但是后者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

陈鼎知道，人体主要由生气和灵气维持运行，生气主肉体，灵气主灵魂。生气必须不停地从外界补充。而韩月仪的脉络被破坏，生气再也无法和外界进行交换，她会慢慢地衰弱至死。

时间不多，他必须马上行动，看看这墟域里面，究竟有什么奥秘。

陈鼎草草地吃完了米粥，就和韩月仪告辞，后者叫他小心。陈鼎锁上了房门，马上出发，首先感知周围的气息。

这片墟域，鸟语花香，就如桃源一般，没有什么异常的气息源头。陈鼎不得不四下里奔走，半天下来，他走到了墟域的尽头，有一股无形的墙，隔开了墟域与外界。陈鼎并没有惊奇的发现，这里无论鸟兽植物，都与外界无异。

陈鼎不敢多耽搁，马上回到小木屋那边，韩月仪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

韩月仪慢慢地说道：“你不用太急，先休息休息。如果救不了我，那也是命。”来吧，躺到我身边。

陈鼎微微一愕，就脱下鞋子，和衣躺在了韩月仪身边。

“这是我们第二次同床共枕，真是幸福。”她说。

陈鼎抓住了韩月仪的手，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睡梦之中，突然惊觉韩月仪已经去世了，顿时惊醒，发现韩月仪正看着自己，问道：“没事吧。”

陈鼎摇摇头说道：“没事，我去外面找找，有什么东西。”

他马上出发，时间留给他不多了，韩月仪的身体撑不下了多久。他拼命地寻找，找了一整天，大致跑遍了整个墟域，这里是一个方圆约莫百里的地方，宛如大花园一般，各种鸟兽植物不缺，唯独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陈鼎一无所获，精疲力尽地返回小木屋，暮然发现韩雪雨双目阖着，一动不动，顿时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探查，韩月仪还活着，但是昏迷不醒。

陈鼎只觉得一阵悲凉，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心爱的人，便抓住韩月仪的手不放，就守在床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还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到韩月仪说道：“玄武。”

陈鼎蓦然张开眼睛，看到韩月仪苏醒了，竟然自己直起了上半身。陈鼎心中大惊，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韩月仪已经预感到自己不行了，突然问陈鼎：“无论那个宗教，都说人死了会上天堂下地狱。玄武，对于你们玄宗而言，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陈鼎思忖一下，玄宗的世界观其实非常唯物主义，其承认世界上有过超越人类的存在，但是不承认有天堂地狱。按照我所知道的，人死以后，肉体崩坏毁灭，回归大地。而组成人生灵的两股最总要的气息——生气与灵气，会在肉体崩坏以后，逐渐解体，化作最基本的混元，最终回归厚土。”

韩月仪淡淡地说道：“也就是说，那是我要去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后，你也会来吗？”

“会的，等我死后，我也会回归厚土。组成我们的混元，会有机会组合在一起，诞生新的生气与灵气，重新在一个全新的生灵上出现。”

韩月仪说道：“原来厚土就是天堂地狱，人也终究会轮回转世，那我就不怕了。”

过了一会儿，韩月仪正视陈鼎，此刻她眼睛特别冷静，说道：“玄武，你要给我报仇！”

“报仇？”

“是的，你要找到那个打伤我的人，然后找他报仇。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陈鼎大怒道：“是谁，我一定将其千刀万剐！”

“此人极为奸猾，身份隐秘，寻找起来特别困难，但是我不管，你一定要找到他，为我报仇！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会的，他是谁？”

韩月仪却不肯说了，陈鼎不是傻子，顿时明白，这是韩月仪在安排后事。唯恐她自己过世以后，陈鼎受不了刺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啥事。但是若有个目标，至少有支撑下去的信念和目标。所以韩月仪即使猜到了凶手是谁，却也不肯说出来。

不久之后，韩月仪再度昏迷。

陈鼎守在床边，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却再也没有等到韩月仪再次睁开双眼。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伤心地哭出来，麻木地把韩月仪的遗体用床布裹起来，抱在怀中，然后在柴房找到一把铁楸去，一起带着出去，在外面找到一处向阳的坡地。

陈鼎放下韩月仪的遗体，用铁楸挖了一个深坑，然后把心爱的人放入里面，又采集了一些花束放在她身边，最后小心翼翼地用土盖上。

陈鼎感到很累，就坐在刚刚垒起来的土丘旁边，回想起初见韩月仪的那一刻。依稀觉得，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两个人明明相处没有多久，才短短的几个月，聚少离多，但是自己就如失去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亲人一般。

直到这时，陈鼎才突然惊觉，已经永远失去了韩月仪，再也见不到她美丽的笑颜，也听不到她豪迈的笑声，更体会不到她那丝丝的温柔。

原本勉强克制的悲伤，顿时无法遏制，如潮水一般地涌上来，陈鼎掩面失声痛哭。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想起来韩月仪临终前的遗嘱。对，他要报仇，他要用最残忍的手法，杀死那个害死韩月仪的恶人！

复仇的怒火赐予了陈鼎力量，他站起来，返回小木屋，煮了满满的一锅饭，全部吃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抚摸着韩月仪曾经睡过的地方，心想：“我们永远在一起的！”

陈鼎沉沉地入睡，睡了不知道多久才起来，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起了床，从窗外望出去，正好能够看到韩月仪沉睡的那个土丘，两两相望。

陈鼎打算去复仇，但是走出小木屋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该如何离开这块墟域呢？

进来的时候，是通过启发公羊图打开墟域之门。但是出去的话，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所为。

不过从小木屋消失的主人来看，是一定有办法离开这个墟域的，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就从头寻找出口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陈鼎几乎踏遍墟域的每一处角落，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这里风景秀丽，物产丰富，即使米缸里的米吃光了，陈鼎也可以四处觅食。这里就如传说中的桃源，是人类最向往的乐园，但是对于陈鼎而言，却是一个监狱一般。

他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久时间，反正自己的胡子和头发已经很长了，原本的耐心也渐渐消耗掉。他在害怕，害怕如果走不出去的话，自己会困死在这里吗？

陈鼎经常来到韩月仪长眠的土丘旁，如今这里已经长满了各色小花，宛如花丘。陈鼎对着花丘经常自言自语，如果不说说话，说不定连说话的能力都会忘掉。

如今，寂寞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又过了很久很久，陈鼎感觉自己都要发疯了，直到有一天，他睡在床上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面有人说道：“你想出去吗？”

陈鼎猛然惊醒，那个声音已经消失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因为长时间一个人，自己恐怕产生了精神分裂症，然而他却没有办法解决。

第二天睡觉的时候，这个声音再次响起，但陈鼎没有惊醒，他问道：“你是我自己吗？我已经疯了吗？”

“怎么可能，我就是我，不会是你。”

“如果你不是我，那你在哪里？整个墟域我都走遍了，没有一个人。”

“我在你下面。”

陈鼎猛然惊醒，果然自己的精神分裂症越发严重了，据说陈家人因为修习神识术的缘故，历代都会出现不少精神病，连自己这个不修习神识术的人，都被遗传中招了。

陈鼎看过弗洛伊德写的《梦的解析》，认为那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就是自己分裂的一个意识。否则的话，不会说他在自己下面。陈鼎身下除了床，还剩下什么呢？

陈鼎愣了愣，一拍脑袋，一下子就跳起来，钻到床底，胡乱摸索，摸到了一个铁环，用力一拉，轰隆一声，就拉开了一个口子。

陈鼎往里面看进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墟域之内只有白昼，根本不需要灯火，小木屋里面根本没有油灯之类的物件。陈鼎寻思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办法，用破布、松脂和木棍，做了一个火把，点着了走入下面。

下面是一个地下室，一条金属梯垂直镶嵌，爬下五六米以后，就是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是一个储物间，乱七八糟放着不少食物，这里布置有阵势，食物不会腐化，却因为脱水，变成了一个个干瘪的东西。

而在前面，则有一个人影盘坐着。

陈鼎因为一个人呆得太久了，根本无所畏惧，就举着火把上前。

那个人影其实是一具干尸，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但是从衣物上来看，应该是近十几年内死的人。

陈鼎思索了片刻，突然叫道：“方琳，你是方琳！”

脑中顿时想起了一个声音，说道：“不错，我就是方琳，你知道我？外面应该过去了很久了吧。”

陈鼎定定神说道：“我是孔繁启的儿子，我们去过周原的墟域那边找过你，只找到公羊图和被你杀死的赵家兄弟，却没有找到你，原来你躲到了这里，已经死掉了。”

方琳的声音又在脑中想起：“你居然是开来的儿子……算了……当年我被掌门派人追杀，不得不躲进桃源——这个墟域的名字。我怕被人追杀，就躲在储藏室，终究因为伤势过重而死掉，但是凭着神识术保留了一部分意识，每隔一段时间苏醒，想不到等到了你。开来呢？他一直没有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鼎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父亲失踪很多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原来这样。”方琳顿了顿又响起声音，“乘着你睡着，我潜入了你的意识，你很想出去？”

陈鼎大喜说道：“是的，我呆在这里快疯了！你知道出去的路！”

方琳响起来：“我知道出去的路，只要你接受我的意识，即可出去。”

陈鼎稍微犹豫了一下，很快抛之脑后，反正就如孔德龄一般，接受一段记忆罢了，没有什么问题。

他本想和韩月仪告别，但是心想等会儿也可以，还得好好修整一下花丘，就对方琳的干尸说道：“来吧。”

倏然一道白光钻入自己的脑内，陈鼎顿时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部《灿若夏花》终，欢迎观看第二部《人间地狱》

【作者题外话】：怎么样，我残暴吧！一口气就宰了女主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