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外

严宣抚身着官服，忧心重重，想着昨日接到的密旨。密旨的内容大意是：围而不剿，若查实为时疫，为免耽误时机，赋予权力不必请示朝廷直接烧村，以防时疫蔓延。

“严大人，圣上的意思是。。。”黄门令的音量越来越少，并且侧身后退一步。

黄门令如此姿态，严宣抚自然明白另有口谕，弯身凑前去听。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千万不要重蹈前朝之覆辙。”黄门令尖着嗓子。

“臣，遵旨！”严宣抚背脊冷透了。

“咱家劝你，切不可因一时心软，因小失大。”许是见到严宣抚态度恭敬，黄门令开口提点。“此事，是势在必行。”

严宣抚惊出了冷汗，前朝因时疫爆发而积弱，最后更间接导致灭亡。圣上的意思很明确，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圣上要的结果是，不管有没有证实是时疫，一并剿杀。若真有意查验是否时疫，何不请太医院同行。

严宣抚乃严家杰出人才，自然明白背后更深层的意思，密令由黄门令口传而不写在密旨之内，是陛下不愿落言官任何口实，也不想落下草菅人命的恶名。

严宣抚当下只能接旨谢恩，恭送黄门令。不应能如何，难不成公然抗旨。

昨日接旨后出发，到了东林太阳未落山，理应直接围村。

严宣抚接着听闻林中异动为由，拖下速度。

“小心，不要弄出动静。”

官兵听闻昨日林子暴动，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悄悄的在北村外围建木桩，弄了大半天还没完成三分一。

“大人，照这样推算，明日午时恐怕也不能完成围村。”高副吏粗狂的脸很不耐烦。

“记住，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可声张，林子里的野兽固然不能惊扰，更不能走漏任何消息。”严宣抚看着天色。

“大人，你说这小小的村子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不过是百多人口，何必小题大做。”高副吏食指滑过喉咙。“手起刀落，一干二净。”

“终究是人命，你如何说得如此轻巧？”严宣抚不悦，“再说了，上头的意思哪可随意琢磨揣测。”

“属下不敢。”高副吏嘴上说不敢，眼里却是藐视。文官就是文官，婆婆妈妈，干不了大事。

“记住，此事要处理得干净，不能留任何手尾。”严宣抚闪过一丝不忍，“围了先不剿，我再请示上头。”

“是。”

严宣抚不安的摩擦着食指，他心中实在不愿意如此，若是孤身一人他拼死尚敢于违抗，只是一人丢了官事小，一族荣辱事大，连累家族非他心中所愿。再者，即便他违抗了，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可以接替他的任务。这不光彩的任务，一旦知晓内情，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一辈子关在牢中，要么被赐死。即便严家依傍烨王，恐怕也无能为力。与其得罪圣上，那家族的选择，就只有牺牲他这个家中庶子。家中兄弟众多，可他母亲只有他一独子，若他有不测，那母亲日后……严宣抚不敢想，身为人臣，必须尽忠，身为人子，必须尽孝，忠孝在前，仁义在后，他别无选择。

“快，再不快些，何时才能完成任务。”高副吏低声呵斥，转头看着望天兴叹的严宣抚，又是一阵鄙视。文官，他妈的比女人还胆小怕事。若不是烨王拉拢严家，这么好的差事才不会落在严家小子身上。哼，这么好的机会该是自己上位的好时机，白白送给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了。区区副吏小官早就不能够满足高副吏的野心与贪婪。

严宣抚想起家中长辈早就告诫，遇事让高副吏几分，便只能压下不悦，默默的任由高副吏趾高气昂的指使官兵。

严宣抚望着渐黑的天，只恨时间不留情。他已经借林中猛兽发狂为由，及猎户外出未归，拖慢速度，延迟围村了。围村势在必行，再没有任何借口阻扰。头顶乌纱帽，压得严宣抚快透不过气来了。

严宣抚不信鬼神，此刻诚心祈祷。愿，明天事情会有所转机。

严宣抚只能盼望，朝廷突然下新令，改烧村为救人，那该多好。纵然心存侥幸，严宣抚也深知，圣上命令，哪会轻易朝令夕改。

在林子里的官兵并没有发现，在阴影的笼罩下，分别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的动机。有人的眼睛，也有兽的眼睛。

在黑夜来临之时，一只老鹰借着夜色，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再往京都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