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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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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加调养,等到博果尔获准重出江湖之际,已经是年底了。

这半年多时间里,可把福临闷坏了。

玩吧,没玩伴。上学吧,课也停了,洪承畴本就为了博果尔而进宫的,虽然他的主要授课对象是顺治皇帝,可这也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博果尔既病了,洪承畴就再没了理由进宫,福临也只好成了失学儿童。

其实博果尔的病情并没有那么险恶。他这几年来身体锻炼得确实很棒,底子好,加上内里是个成熟坚韧的灵魂,虽然辛苦,到底扛了过去。

太医们也抹了一把汗。当时母后皇太后可是发了话的,他们的命是跟这位小爷的命连在一起的,如今这小爷总算是好了,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在身上留了一点痘印,那又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这是个男孩。

这贵太妃也是个彪悍的主,当日她发起狠来连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既然她发话说十一阿哥要好生养着,那就养着吧。

娜木钟也是为了寒碜一下那母子三,怎么着,要求人了吧,我就是不让儿子出去,我让你们儿子连学都上不了,怎样?来求我啊!

博果尔也不想在冰天雪地之时还每天赶到御花园那块去,还是呆在舒适的房里好过一些。

而且,博果尔心里也有一个计较,他发现事情好象有了变化。

博果尔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得过天花,也没人想过给他种痘啥的。当然,博果尔心里是有打算,找个机会种个痘。天花让人慌得很,虽然人痘也危险,但好歹成活率还算高,既然几十年后皇宫的那一大串孩子们大多能熬过去,他博果尔运气也没那么差吧。他正盘算着如何说服额娘,让他冒险一试,却被迫中了痘了。

博果尔只依稀记得下面要发生的事,明年母后皇太后会逝世,后年多尔衮会完蛋。

博果尔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因为他的归来而发生变化,他所知的第一个巨大的改变是他得了天花又熬过了天花,博果尔有点不安起来,事情还会如从前一样发生吗?还是说他如果努力改变,事情就会朝他想要的方向倾斜?

博果尔的这次无妄之灾还带来另一个改变。

摄政王多尔衮和两宫皇太后都有意补偿一下贵太妃母子,所以,博果尔刚可以出门就得了一赏赐,本该顺治九年才封给他的贝勒头衔“哐当”一声落到他头上,足足提前了整整四年。拜托,到年底他才满六岁,虚岁也不过七岁而已,七岁的贝勒,是不是儿戏了一点?

算了,贝勒就贝勒吧,以他的出身,开府时得个贝勒也不为过,提前一点也好。

贵太妃娜木钟并不太满意,她一直认为,这大清国的皇帝就应该是她儿子来当。

博果尔当然知道他额娘的心思,从前世到现在,额娘都是这么认为的。

博果尔也不打算摆明了车马告诉他额娘,自己没有当皇上的才干,更不会有当皇上的机会。

额娘心里抱着一个念想,才会干劲十足,生机勃勃。

这才是博果尔想看到的额娘。

到了元旦之日,博果尔发现,提前得封贝勒可真不是件好事。

他总算是记起来了,他既已得了爵位,就得乖乖地来站班,等着给顺治皇帝福临和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磕拜朝贺。

哟,可怜他的小身板啊。大清早的就被拉起来,连一向宠他的额娘都不同意他赖床,在这寒风中傻傻地等了快有两时辰了吧,拜托,我饿了,我这回是真的要吃点心啊!

额娘,你怎么不往我荷包里塞两块点心呢?你的宝贝儿子快饿死了!

好容易到他了,博果尔昏昏沉沉地依着本能磕头。

正呆坐在皇位上的福临百无聊赖,见着下面呆呆的博果尔,抿嘴一笑,瞧博果尔这样就知道,他饿了。好在他今天还算懂规矩,没当众嚷起来。

“都起来吧。”

“谢皇上,谢皇父摄政王。”

“博果尔?”

“呃,皇帝哥哥?”

“吴良辅,领着博果尔到后殿去。”

“是,皇上。贝勒爷,请随奴才来吧。”

多尔衮不以为意,小孩子吗,有什么要紧的。

进了后殿,博果尔惊喜地发现桌上摆着热□□热点心。

“贝勒爷,这都是皇上吩咐奴才备下的。贝勒爷请用。”

“唔,额娘说了,我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吴良辅哪还能不知道这话的来由,他不就是因为这贝勒爷在皇上身边出了事,皇上身边原来的太监都被打发了,他才能被皇太后选中,来伺候皇上的吗?

“贝勒爷考虑周全。您稍等。”

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就取了碗筷来。

吴良辅也不让旁人动手,自己亲自试了毒。

“好了,贝勒爷,您请用吧。”

“唔,好吃。哦,对了,这是给你的。”

“谢贝勒爷的赏。”

吴良辅心里自有一本账,他到皇上身边这几个月,时不时听皇上念叨起这位爷来。也是,换了他也会记一份情的,毕竟这位贝勒爷是替皇上挡了灾的。

吴良辅十二岁进宫,没几年大明朝就没了,他们这群太监也只能继续伺候这大清的主子。伺候谁不是伺候,重要的是要把准主子的脉,主子放在心上的就要恭敬,至于主子不喜的,嗯,那是谁啊?不认识,一边去。

眼前这位爷,年纪小小,就封了贝勒,自然前程无量。加上皇上看重,他吴良辅当然更要小心伺候着。

这位爷也好伺候,憨厚,没什么心机,虽说不太活泛,可有时这样的人反倒活得更好。吴良辅见得多了,聪明人总是容易自误的。

博果尔自然不会去管眼前的这个二三十岁的太监在想什么,奴才就是奴才,哪怕这个奴才日后深得顺治信任,权倾一时,可他还是个奴才,永远翻不了身去当主子的。

吃饱喝足的博果尔打了个大哈欠,他困了,实在是起得太早了。趴在灶桌上,博果尔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暗沉了下来,博果尔的身上也盖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醒了?瞧你这傻样。吴良辅,弄水给博果尔好好洗洗。”

“哦,谢谢皇帝哥哥。”博果尔摸了摸光脑壳,傻乎乎地笑了。

“快点洗吧。洗了该去参加家宴了。”

“好。皇帝哥哥,我饿了。”

“唉,就知道吃!”

过了年,日子又恢复了正轨。

博果尔依旧天天上绛雪轩呆上一上午。日子还是有一些变化的,首先不说福临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只说福临也不再带玩艺儿给他玩了,如今福临吃喝任何东西之前,都有一个专门的小太监先试毒,用什么东西前也反复地检查过,大家都怕了。

博果尔总是用上午的时间养好精神,到了下午的骑射布库课上,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闲了半年,他手直发痒,既有名正言顺的机会还不好好练练的,那就是真傻子了。

福临也不怕别人说他欺小,他倒是乐意和博果尔切磋一番,旁的人,看到他是皇上,就故意让着他,没劲。

还是博果尔真,博果尔射箭比他强,骑马的话博果尔现在还只能骑小马,他实在胜之不武。就算是打起布库来,博果尔也比别的人强。当然,博果尔是打不过他,可他不装啊,也舍得下狠手,那是真打,可不是在让他。

博果尔正愁逮不着机会揍福临,又怎么会手软?他只恨他怎么没大几岁,现在他实在是打不过啊,四岁的距离对于一个虚岁八岁的孩子来说就是全部人生的一半多,非战之罪啊。

不急,不急,总有一天,他会把福临揍趴下的。

单纯的日子总不会长久。

顺治六年三月,辅政和硕德豫亲王多铎薨,摄政王多尔衮师次居庸,还京临丧。

博果尔不知道两宫皇太后和自己的额娘有没有在其中出过力,他只知道多尔衮伤痛欲绝。

当然,丧事并不止这一件。

四月十七日,母后皇太后,太宗中宫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逝。

不同于向来健壮的像头牛似的多铎突然急病而亡,引人生疑,母后皇太后自先帝崩后,身子骨就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差,后来这一两年更是缠绵病榻,她的死讯让人虽感突然,却并不意外。

福临很伤心。

不同于他的生母圣母皇太后那般不经意间忽略他,周旋于他和多尔衮之间,总是让福临在敬仰的同时又感受到屈辱的复杂心境,母后皇太后在福临心中就是纯粹的母亲,温柔慈爱宽厚,也不醉心于权利,虽病弱却是福临心灵的依靠。

天地崩,这就是福临的感受。

当福临得知母后皇太后弥留之际曾与多尔衮相谈,不欢而散,死不瞑目的时候,他心中的怒火在不停地翻滚:多尔衮,你等着!

福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鲁莽得当面挑衅多尔衮的无知幼童了,他的心境在这些年的残酷现实的逼迫下快速成熟,他忍!他只能忍,现在的他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就连读书,都是蹭着博果尔的光,晚上挑灯夜读都不敢弄得灯火通明,只能遮遮掩掩,不敢引人注意。所有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拜多尔衮所赐,他的心中满是恨意,他要等!要忍!

福临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身边的人,哪一个是多尔衮的眼线?谁会背地里算计他?

好象只有身边这个傻乎乎,只有一把子力气,只懂得找好吃的博果尔不用提防。

福临松了口气,草木皆兵实在是让人身心俱疲,好在还是有一个放松的地方。

博果尔话不多,甚至有时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更放心。他不会喋喋不休地追问你的近况,你的学业,也不会盯着你仔细打量,看你的每个眼神都饱含深意。

就算不能跟博果尔倾心交流,说说心里话,但这份平静的心绪就已经让福临觉得难得了。

博果尔没想到多年如一日的装傻居然让福临更信了他,他只是发觉,福临越来越喜欢把所有的人支开,只留下他们两呆在一个房间里,福临看他的书写他的字,博果尔打他的盹吃他的点心,两人各自忙活,互不相扰。

练武场上,福临也让人好生操练博果尔,博果尔倒是不惧,他只是觉得情形好像有点怪异起来了。

该不会是,福临真把他当成骨肉兄弟了吧?

那么,这一次福临是否还会下手抢他的福晋?

不,不能抱有渺茫的期望,他要把这种可能性完全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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