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塔蕾莎的请求下。弗洛吉萨坐在金毛兽宽厚的背上，书本摊在大腿上，而塔蕾莎侧坐在他身旁，聆听着他的教导。阿卡尼斯走在前面，憨厚的金毛兽喷着气跟着她身后。

阿卡尼斯走在前头。在背对着精灵时，她脸上那种感激、幸福的、崇拜的微表情消失，转而替代的是一种严肃而冰冷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就好像一位强装冷酷的无知少女。

“喵喵。”斗篷被拉扯着，传来几声猫叫声，猫顺着她斗篷爬到了她肩头。阿卡尼斯托住肩头后的猫，猫看起来好不开心，它躺在阿卡尼斯的怀里，露出洁白的肚皮毛。

阿卡尼斯问道，“怎么了？长耳朵又惹你不开心了？”她不担心自己的话语被精灵听到，因为她用的是只有梅莉才听得懂的语言，在外人耳中，这位半精灵少女只是在对着猫学猫叫。

“喵！还能是什么？那只可恶的公鸡。”猫抱怨道，“它一定把我的尾巴当成了蚯蚓，总是啄我的尾巴！而我不能咬断它的脖子！因为我亲爱的阿卡尼斯同伴，要去讨好那只金毛长耳朵！做他的小情人。”

“嘿，你干嘛胡说。我这是骗他。”

“骗？喵呜~~？”猫尾巴晃了晃，“什么骗？你看起来就好像人类十六七八岁的少女，见到长耳朵帅哥就激动的走不了路，满脑子幻想着上床、上床！好嘞，我们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猎人，要和一个精灵小娘炮去上床了。”

“你吃到了屎了？”阿卡尼斯脸色阴沉。

“喵，昨晚谁脸红得好像一个西红柿？”

“你胡说八道。”阿卡尼斯辩驳，“你也知道我是愤怒。这只长耳朵，自以为是，多管闲事，以一种高高在上老子是救世主的样子去俯瞰人。梅立凯在上，谁需要他的梳子？看到他我就来气，许多漂亮姑娘，只要长耳朵对她们眨眨眼、勾勾手，即使她们男朋友拉着她们的手，她们也会冲过去，给长耳朵亲、给长耳朵摸，摸着摸着就上床，玩够了就去找个虔诚老实的信徒过。他以为我也是这种姑娘，拉着我去学他的那些狗屎精灵文化。他的礼物是为了满足他的自傲，就好像送一张纸给不识字的野蛮人来抹屁股，再收获野蛮人感激、崇拜的眼神。他就吃这套，以为我也会感激他的施舍。”

“喵。如果我有手掌，我一定会使劲拍，再拉一位吟游诗人，把你的演讲改编成史诗，到处去吟唱，好拯救上千万无知少女。假如有一位麻风病人在附近就更妙了，他只需要听到你演讲的一个词，便会奇迹般的痊愈。”猫前肢玩弄着自己的尾巴。

“嘿！你干嘛嘴里放屁？”

“喵呜，你太生气了，生气得过分，睡觉的时候拳头紧握，你一定在幻想着怎么把他折磨死。”猫停下了爪子，碧绿的猫眼盯着阿卡尼斯的眼睛，“我猜猜，因为你发现，自己内心还是有些感动，有些欣喜——喵！你干嘛？”

阿卡尼斯忽然抓住了他后肢，把它提了起来，提到脸前，“我忽然发现我有好几年没练投石索了。”她说，“我看你需要甩一甩，把你脑子中的水甩干，我再把你甩出去，跌个狗扒屎，这样你嘴巴就不会放屁拉屎。”

猫大声叫道，“害羞女！我说对了！戳中了你！”它一爪子抓向阿卡尼斯，再次为她如冰雪般洁白的脸颊，增添了几道鲜红爪痕。阿卡尼斯手一松，猫稳稳地落在草地上，立刻撒腿就跑向前方。

“有胆子就别跑！”阿卡尼斯用人话大喊着，追了上去。

“害羞女！喵！害羞女！红脸脸！红脸脸”

杂种猫一边跑着一边喊，它快极了，就好像青草下的一道阴影。阿卡尼斯锲而不舍，在后头追着，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看到梅莉的屁眼与挑衅挥舞的尾巴。她怒骂着，爬上草坡，吓得几只绿色的兔子钻进洞里。

坐在金毛兽上的精灵，抬起头，看到绕着蚁丘追逐的一猫一人，露出了微笑。塔蕾莎头靠着他肋下，发觉他停下后，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弗洛吉萨。精灵指了指在不远处互相追逐的一女一猫，翻了翻书，指着一个象形文字，说：“可爱。”

“柯哀？”

精灵耐心地耐心地矫正塔蕾莎的读音，“可~~爱。”

在明白了这精灵文字后，塔蕾莎微低着头，酒红色眼瞳中的光芒黯淡了些。

他们一行走了数日。没有碰到任何人迹，草原羊群愈来愈少，绿色的蚁丘与高耸的草丛忠实地陪伴他们。晚上，篝火点起，精灵又发觉到半人类少女身上的一个迷。阿卡尼斯似乎很冷，她坐在篝火旁，离火焰很近，盯着燃烧的火焰，时不时向里面丢些小东西烧烧。在这种夏天，弗洛吉萨能确定，离篝火如此近，对于一位不走元素之道的人来说，火焰会令人很难受。梅莉的选择说明了这一点，它缩到了塔蕾莎的怀里。生灵与血族的爱情结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弗洛吉萨相信，这位没有体温的小女孩，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彼此。他们也尽量爱着塔蕾莎。

但是阿卡尼斯。虽然在他的旁侧敲击下没说，但她心里一定怨恨着精灵吧。弗洛吉萨想，不知道是哪位不负责，不配当精灵的男人扔下了他后代，让她在神信徒的贫民窟里长大。想到她心中的怨恨，一种怜悯外加使命感填满他胸口，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修正这个错误。虽然阿卡尼斯很可疑，他才不会相信，有谁能一把火把血族追兵全烧了。除非，她不像表现的那么弱。

精灵于是走到她身旁，坐下，用一根草枝戳了戳火堆。

半人类少女叼着一根草，她穿着发旧的镶嵌甲，皮带紧紧地勒着细腰，棕色披风靠近篝火的边缘部分发黄发焦，她歪过头看向精灵，“弗洛吉萨，你也喜欢玩火吗？”

“我身为火精灵，从小就喜欢火元素战技。”他说，“玩火，应该算是我从小的爱好吧。”

半人类少女转回头，火光一闪一闪映着她侧脸，“我喜欢火，特别是在冬天。冬天的木头总是不够，有一次冬天过后，我家没了木梁。”她微笑，“不过好在大家都互相帮助，度过了一次次难关。”

弗洛吉萨感觉到腰间测谎饰品微微震动发热，后半句是谎言。他难过的想，帮助是根本没有的事情，甚至她其实被趁火打劫。人类总是充满了欲望与贪婪，他们宁愿建更多更大的房子，吃更多的珍馐，也不会分一点给自己衣不遮体、没有住所的同胞。

“在帮完塔蕾莎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弗洛吉萨问，之前她告诉自己，她要护送塔蕾莎到灰城，因为那里有她母亲的熟人。虽然灰城都是一群内心充满仇恨疯子的要塞，但是也的确非常安全。

“打算？”阿卡尼斯眼睛奇怪地瞧着他，她似乎不知道打算的意思。

“就像一年后你的计划。”

“举个例子吧。”

“就好像我。”弗洛吉萨把草枝扔进火堆里，“我打算造访西海岸的各个城市，并不断磨练自己的元素战记。在明年中旬，到若菲亚帝国学院造访我的朋友，我们之前约定好要一起切磋。”

她的回答令精灵惊讶，“一年太久了吧。”她说，“我最多只会计划未来十天干什么。一年？那时候说不定我早就死在一把长剑、一个魔法、或者是马蹄之下。有了钱，就赶紧快活，这是我们这一行的真理。否则钱再多，也没用。”

十天？对于精灵来说短得就像眨眼间。他意识到，阿卡尼斯是一位单独走的佣兵，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死亡，这种在家乡数年难遇的事情，在这片大陆上是家常便饭。他第一次在大陆游历时，花了许多时间才适应随处可见的死亡，或者说是麻木。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半人类少女，她的脸是多么的幼嫩，她的身躯又是那么的纤细。无论无何，她都不应该被这块黑暗大陆给碾碎。

“你小小年纪就能单独接佣兵的活，一定很有毅力。”弗洛吉萨决定不再委婉，否则半人类少女听不懂，“你可以考虑学其它能保护你的技能。”如果你把花在祈求神灵的时间，放在学习元素上，你会过得更好。他想。

“什么技能？”阿卡尼斯歪着头问道，“练习长跑吗？”

“元素战技。”弗洛吉萨说，“我能教导你元素战技，我有过教导的经历。我敢保证，我教的比若菲亚帝国学院的大部分老师更好。”

听到元素战技，阿卡尼斯脸僵硬了一下。“可元素战技需要天赋，元素亲和度不够，练再多也是白费。”她说，“我不觉得我是有天赋的人。”

弗洛吉萨摇头，“不，恰恰相反。阿卡尼斯，你一定拥有着极高的元素亲和度。我能感受到。”精灵能感受到生物的元素亲和度，而且他们往往喜欢元素亲和度更高的人。“我很乐意教导你元素战技，这样我也能温习些基础。”

她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变得不悦。“不用麻烦你了，我不学。”

“我还能引荐你去若菲亚帝国学院学习。”弗洛吉萨接着说，“我能理解你对若菲亚帝国没有好印象，但是见得多后，或许你会改变之前的一些刻板看法。”

阿卡尼斯摇头，她看着跳动的火焰。若非亚帝国学院，是若菲亚帝国最著名的学府，里面的学生大多是贵族。在帝国地位最高的贵族，都会在若非亚帝国学院读书。

“不。”

“你可以考虑先学上几天。”精灵明白，改变从小到大的偏见是很难的事情，“不尝试学习新的东西，怎么能进步呢？”

“神灵说元素是坏的知识。”阿卡尼斯说，“我是不会学习元素的。”

弗洛吉萨说：“请想想信仰给你带来了什么？神灵只是把你们信徒当成羔羊而已，你们的每一次朝拜，都是为神火增添一分燃料。”

出乎精灵意料。阿卡尼斯没有气得跳起来，相反，她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神灵数次在我遇到困境时拯救我。”她说，“我小时候和我同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时，我的尖耳朵可没让我更暖和一点。”

“阿卡尼斯现在不同了，请看着你左手想想。”弗洛吉萨说，“你的神能施舍一点神力让你的手指长出来吗？让你能活到明年吗？”

“怎么不行？”阿卡尼斯一脸坚信，“只要我虔诚，让森林女士感受到我的诚意，我的手指头迟早会长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学习一个能让你活得更好的技能呢？”弗洛吉萨感到阿卡尼斯出乎他意料的顽固。

“神灵说元素是坏的知识。”依然是坚定的表情，坚定的话语。

精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站起来，把一缕长发带到而后，走向塔蕾莎。身后传来阿卡尼斯镇重的声音，“神灵一直在庇护我。”

她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冲出了数个人影，冲向靠着金毛兽读书的塔蕾莎。

“敌袭！”

精灵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