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的龙巢中，多年未曾在这种建筑中生活过的烛再次进住其中，竟升起了久违的怀念。
“饶是我，竟也会有怀念故旧的情绪吗？呵呵呵……”
他的爪子摩挲着石巢中的用具，听不出喜怒的笑声从他牙缝中钻出。
此刻，龙城西面的驻点已经被他所占，那些负责物资给养的后勤之龙都被他俘虏，部分龙兵也被他擒获。
现在他的部下，那群生于蛮荒的智慧龙子们正在扫荡每一个贮存了食物、工具和武器的仓库。
而他只需要稳稳得端坐于此，等待那头颇为狂妄的小龙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带给那个自己曾经仰望的存在。
这座石巢中，此刻还有另一头龙。
虽然被绳索束缚了行动，澜依旧倔强得昂着脑袋，一双狭长的眼睛怒目而视盯着座上那头传说中的可怕罪龙。
烛的目光轻轻扫过，不似他在外面那位凶威慑人，澜没有感觉到杀气。
“你的眼睛很漂亮”
烛忽然开口说道。
“哼！”
澜鼻孔喷出一口气，别过脸去，他说自己眼睛好看，那就偏不让他看！
“让我想起了另一头龙”
烛到没有因为澜的不配合而生气，倒是在那自言自语。
“你多大了？”
烛走到澜的跟前蹲下问道。
见她没反应，烛又问了一遍，但她澜依旧别着脑袋，不说话。
但这种稚嫩的小把戏在烛的面前没有意义。
“呵……我问你答，你答不上一句我就咬死外面一头龙。”
他龙爪指了指外面的俘虏笑意盎然得说道，如此可怕的事情在他口中彷佛再说一个笑话。
澜惊恐地把脑袋转回来叫道：“不要！”
“嗯？”
“十三……或者十四，反正大概就是这么样，我也记不清了”
烛在心里盘算了下，他创建的部族没有纪年法，但是基本的寒暑交替还是会记下的。
这个时间跟自己离开龙族的时间确实比较接近。
“你的母亲是谁？”
“你问这个作甚？”
“你只管回答。”
“我母亲是龙族的水瑜官——鳞”
烛站起身来，带着伤疤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果然！
自己猜的没错，从见到这头小雌龙之后他心底就有了隐约的猜测。
他笑着看了眼澜，然后转身离开石巢，到了外面后给部下吩咐道：“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准备好食物，但是要看好不能让她跑了。”
次日，龙城西麓。
这里有一条宽大的河流，河面波清浪浅水中鱼虾可见，这条河被龙族命名为映龙河。
传说这里是龙神带着龙王认知自身的地方，王正是看着水中的倒影，认知到了何为个体，何为自己。
自我意识是智慧的开端，而智慧则是自我意识的全部。
在这条映照出第一条龙的河流旁，如今两种完全不同的自我意识在此碰撞。
讽刺的是，这两股意识竟是血出同源。
“父亲，这么多年未见了，我甚是想念您啊”
河的西岸，烛站在河滩上遥遥得望着对岸那头已显苍老的巨龙，他的身后是自己这些年的子嗣组成的部下，每一个都凶气赫然，莽荒与残酷的印记烙在这些年轻的龙躯上。
“无谓的话语就不必多说了，早在你残害同胞，渎神毁信之时便不再是我的儿子，也不再是一头龙”
青龙眸子开合，龙音低沉凝重，带着不可置疑的王者气息。
他站在河流东岸，身后是一众龙官还有龙兵拱卫，敖青也在其中。
“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肃厉啊……”
烛笑着摇了摇头，迈着步伐走进了河流之中，任由那清澈的水流漫过趾爪脚踝。
“烛！把我女儿放回来！如果你还记着我们当年的感……交情的话”
一头雌龙伸着脖子焦急得冲了出来朝着他吼道。
烛微笑的回应：“这我做不到，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在我这里很安全，甚至会比以前更好。”
“毕竟我怎么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此话一出，龙族哗然，就连向来冷静得敖青都诧异得瞪大了眼睛，望向鳞还有对岸的烛。
鳞的脑袋微微低垂，她能清楚得察觉到身后众多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这令她感到身上彷佛在烧。
窃窃私语萦绕在龙族一方，宛如蚊蝇之声不绝于耳。
“静”
伴随着王的一声令，身后群龙皆不再作声。
“鳞，我的女儿，到我的身后去，不必为此难过和羞愧，你没有任何过错，今后也不会有议论你的声音”
“至于龙族成员的安危，那是王的事情，由王来解决”
短短两句话给予了鳞巨大而坚实的安全感，她顺从得退了回去，不再焦躁慌乱。
烛的双目闪烁着精光，他兴奋得吼道：“不愧是我唯一敬仰的存在，父亲！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身上那凌驾一切的气质依旧是我永生奋进的目标！”
“哈哈哈哈！这很好，太好了！在这之前我还害怕您已经老的不像样，那么我一切的努力都将没有意义。”
烛在兴奋得嘶吼高昂起头颅和身躯，将自己的气势攀升到顶点。
“父亲，不，现在应该叫您父王了吧。”
“父王！将龙族之王的位置让出来吧！让给我！让给这个最有资格接替您的龙！”
此言一出，即便有着龙王的静言令，龙族一方还是哗然一片。
相比于刚刚听到的几句话所带来的震撼，之前揭露澜是烛的女儿这件事都已经不算什么了，瞬间就被抛却脑后。
“大胆罪龙！渎神叛逆之辈！凭你的所行所为能活到今天，都已经是龙神的恩典，怎有这种恶胆说出如此罪逆之言？！”
“我本以为当年叛出龙族的你只是一时疯癫，总会改邪归正，没想到这么多时日过去你倒是变得更疯了！”
“该死！该杀！你何德何能何种脸面竟敢觊觎王的位置？”
“无需废话多言，当日就该将你溺死在沼泽监狱……”
诸龙再也忍不住纷纷怒骂，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恶语倾泻到这头狂妄无边的叛逆罪龙头上。
吼！！
一声如惊雷般的龙吼自烛口中发出，他引颈嘶吼，巨大的龙吟震动的水面都泛起了波纹。
凶威毕露，赫然如斯，就算同样为龙都被这可怕的凶恶戾气所震慑，刚刚还在骂声不断的群龙顿时被压制住，心神皆惧不敢言语。
“闭嘴！”
烛的一双龙目圆睁，脸上的疤痕跟随着膨胀的肌肉一起滚动，狰狞可怕残暴异常。
“一群躲藏在父亲怀中的弱者懦夫竟敢与我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