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街区。

穆拉抬起头, 看向面前的建筑物，屋顶的十字架映入他的眼睛里：“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教堂？”

“流星街虽然号称是‘神遗弃的地方’, 但是也还是有信徒存在啊……”拉吉扯了扯披风，“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圣杯’到底被藏在哪里啊？虽然是被送到了流星街, 但是这里完全没有线索啊！”

两人都是经历了几个世界的资深玩家，对于“寻找圣杯”自有一番独家经验，但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完全没有线索的状况。

“难道这就是存活时间长达一年下的难度？”

“不知道，总之先从教会这么问起吧！这种被全世界遗忘的地方都有教堂，应该是有点内情的吧，搞不好就是以前有‘神迹’出现过……而且‘占卜’显示这里应该会有些线索。”

两人在八区区长手下混了不少日子了，知道这地方教会并没有什么权柄, 甚至在他们来之前, 区长明确表达了随便他们闹腾一切有他善后的立场。两人直接进了教会，打晕了其他人，擒下最为年长的那个老神父。

“别紧张别紧张，”穆拉扛着他的长刀, 嘴里说的和脸上露出的表情完全不一致, “我们只是有点小问题要问问你而已。”

“好好配合就没事了。”拉吉拍了拍老神父满是皱纹的脸颊，笑得异常冷，“这里，经常有人来祷告，对你告解吗？”

神父看起来非常识时务，很快认清了事实：“……有，但是不多, 流星街人很少会有信仰上的迷茫。”

那是一群只信仰自己的人。

“真是奇怪，既然流星街人已经认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为什么这里还会有教堂，有这种期待被拯救的宗教立足点呢？”穆拉大刺刺地在旁边的木制长椅上坐下，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手却仍然握着他的武器――那是战士的本能。

“并不是所有的流星街人都出生在流星街……有时候，也会有从外面逃进来的，那些人还没有做好失去一切接受一切的准备，我这的主要客户就是那些人。”

“主要？”拉吉抓住了老神父话中的漏洞，“那么，除了那些人外呢？”

“……小孩子，出生在流星街，后来从书籍上得知外面的世界的小孩子，或者是有在外面世界里生活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来到流星街的小孩子。”

穆拉哦了一声，这倒是好理解，忽然从衣食无忧幸福美满的环境里转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普通人心灵没有崩溃都要算坚强了。

“也就是说，你的客户主要针对外面来的人？”

“是的。”

拉吉一边和神父扯着，放松他的警惕，一边把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直到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在流星街建教堂不容易吧？你是怎么立足在这里的？弄出神迹来让人相信这里有神庇佑？”

老神父笑了笑，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阶下囚的现实了：“流星街是不会有神降临的，假造神迹不仅是对神的侮辱，也是在对流星街人开玩笑。”

这理由很正常，但是拉吉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老东西，隐瞒了什么。

拉吉的眉头挑了一下，搭档已久的穆拉立刻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刚刚还在木制长椅上坐着的人一瞬间消失，出现在老神父背后，并且把神父的嘴巴捏开。

“你……你们要做什么？”

两人完全没有回答他的心情，拉吉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一指来长的水晶瓶，把里面的液体滴入神父被掰开的嘴巴里。

一滴吐真剂被强迫咽下，老神父本来清明的眼神顿时涣散。

“还好进入之前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瓶‘吐真剂’，不然这还真不知道怎么问，我可没研修过拷问课程……”拉吉把还剩下大半的吐真剂重新收好，一边开始正式询问，“你刚刚隐瞒了什么？”

老神父的脸皮一阵颤抖，这是他本身的意志力在和吐真剂的魔力做对抗，结果显而易见，老人颓然战败，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我……曾经听一个女人的告解，她说……她有一个机会，能得到一个愿望的机会……”

愿望，机会？

拉吉和穆拉对视一眼，一瞬间了解自己找到点子上了！

“说详细点！”

“那是……大概，七年前的事。我那个时候……还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的一个教堂里做神父……有一天，有一个女人来对我告解……”

“她说话没头没脑的……只说了得到一个许愿机会，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她想要……想要杀死某一个人，夺回自己的幸福。那个人是一个大型组织里的头目，平时不管是出行还是开会，身边保镖都不会离开三步远，保卫工作极其严密……她并不是想要得到天父的宽恕或者谴责，仅仅只是想……想说出来而已，所以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

“之后，是两天后……我得到消息，那个头目惨死……再一个月……我得知，那个女人死了。”

“那个头目树敌很多……传闻是……是有人雇佣揍敌客家的杀手，杀死了他……但是我知道，那个女人没有钱……她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去雇佣杀手……其他人……虽然想要那个头目死的人也很多，但是因为那个头目深受上层宠爱栽培，所以……能拿得出那个钱雇佣的人，不会想要得罪那个头目背后的人……”

老神父的脸上挣扎的神色越发明显，显然接下来将要说出来的都是他平时深深埋藏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得外露的秘密，所以吐真剂的魔力遭遇到了极其强烈的抵抗――但在拉吉又往他嘴里滴了一滴之后，这种抵抗如阳光下的白雪一样消融了。

“我后来……暗地了调查了很久……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实现愿望的机会是怎么回事……”老神父的眼睛几乎已经泛白了，这是吐真剂用过量的表现之一，即使事后服用中和剂，这个人的神智恐怕也无法完全清醒了。

“是揍敌客……家族里有人……能力……可以满足……任何……愿……”老神父啊啊地长着嘴巴，一枚钉子出现在他的喉口上，吐真剂的魔力驱使着他继续吐出真言，“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被……藏在……分……”

老神父颓然垂下手。

“啊啊，太亏本了！本来以为只要杀了这老家伙就可以了，没想到又要白杀两个人了，不行，回去必须跟老爸反应才行。”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无法辨别声音的主人藏在哪里。

穆拉一手握着刀，一边巡视四周――他根本没有看到那枚钉子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拉吉握紧手心里的木头短杖，和穆拉背靠背戒备。

“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反而仍然在那里顾自念叨：“说起来这老家伙真是太会躲了，居然能从巴托奇亚共和国一路跑到流星街来，而且还是在我们的情报网眼皮子底下藏了那么久才被发现……难道这就是谚语里说的‘灯下黑’吗？这次不是曾奶奶通知的话，我们完全没发现这里还有条漏网之鱼啊……看来回去必须要重整情报网才行！”

说话间，拉吉面前的空气忽然一阵颤动，几颗钉子掉在了地上。

拉吉背脊上顿时冒出冷汗：好……好险！如果不是他每次战斗前都会把风之护壁打开，这几枚钉子……这会儿已经钉在他的脖子上了吧？

“拉吉？”穆拉压低声音。

“攻击力度不是特别高……大概是c级左右，不知道这钉子有没有什么特殊功能……”拉吉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地上的那几枚钉子，“看不出来有没有涂毒……”

“是么？”穆拉握紧刀，凝神屏气，用属于他的能力“心眼”寻找着对方所在。

圣堂帷幕边的阴影……不太对！

……在这里！

两人间没有任何交流，但是配合却是天衣无缝，几乎是在穆拉举刀砍向那片阴影的同时，拉吉举起手里的木制短杖。

那帷幕被齐齐从中割断，一个人影快速躲避开穆拉的攻击，落在后面的木质长椅上：“啊啊，好危险好危险！”

他的衣服上钉满了老神父喉咙上的那种钉子，充满了朋克风的衣服贴近胸口的地方，衣服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露出里面胸膛上的红痕。

那红痕还在慢慢往外渗血。

“真是太危险了……完全看不到的攻击啊，你刚刚做了什么？”

和他抑扬顿挫的语气不同，这个有着及腰长发的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就好像他的面部神经全数失调，无法表达感情了一样。

漆黑的眸子几乎无法看到焦点在哪里，但是拉吉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是在对他说话。

和以前遇到过的敌人不同，这个人……就像是潜伏在阴影里的杀手……不对！

刚刚他说什么？漏网之鱼？神父躲的人……神父说揍敌客……

这个人是……揍敌客家的杀手！

“刚刚那个奇怪的攻击是你做的吧？”黑发秀丽的青年睁得大大的眼睛，目光落在拉吉身上，“我确信躲开了另外一个人的攻击，所以伤到我的人是你吧？念？奇怪，我没看到念的痕迹，还是说你的‘隐’比我的‘凝’还出色？”

拉吉咽了咽口水，没有回话。

木杖上附魔的初级风刃一天可以发射三次，还有两次机会……

刚刚见识了这个揍敌客家的杀手躲开穆拉攻击的身手，拉吉确定自己单对单绝对没有念咒的机会，幸好有穆……拉？

眼角往印象中穆拉应该在的位置处撇，正要传达“你掩护我攻击”的意图时，拉吉错愕地发现……穆拉，不在那个地方？

他去哪里……不好！揍敌客的杀手还在！

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拉吉连忙想巩固风之护壁，却没想到两枚钉子以比刚刚快了至少三倍的速度和力度直接穿过他的魔法护壁，深深地扎进他的喉咙里。

这样明显的对手走神的机会都无法抓住的话，黑发的杀手完全不可能成为顶尖杀手。

拉吉倒下，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啊，解决了一个，还有另外一……嗯？”

大大的黑色眼睛里露出少有的疑惑。

杀手环视整个教堂，除了倒在地上的神父和拉吉的尸体外，再找不到第二个活人。

穆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