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么了，言心对我总是言语刻薄得很，好像我是她的死对头似的，说些话来总能让我沉默半天。不过，这个时候，我是真没有心情与她斗嘴。

那云贞听说我也在此，立马转身向我扑来，拉着我的衣袖，不停地抛着媚眼，“哦，琴师也在这里，真是太有缘分了，太好了，太好了。琴师，见到你，你不知我心中有多么的欢喜，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我可是真心想跟你学琴艺呢？你都不知道，你在大荒祭时弹奏无弦琴时的模样有多帅，真是迷死人了。想起来，就让人激动！”

“哦，公主不是没有去大荒祭吗？你怎么知道我在大荒祭上的弹奏？”梓桐快言快语，想着自己日夜守护着云贞，并未见她出过碧云大殿半步，也就是今日，才偷跑出来。

云贞白了一眼梓桐，笑道，“本公主自然有办法，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知道？本公主的行程，难道还需要每日像你们报告吗？”

梓桐被云贞公主这么一训斥，便自觉地低下了头。言心却和云贞公主相视而笑了一下。原来，这大荒祭的种种，全都都是言心给云贞描述的，可见当日我的英姿确实让言心折服了，不然，她也不会在言心的面前讲我的好话。

“我看公主殿下日后还是少出碧云大殿的好？这碧海云天可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祥和平静。你只知本小爷在大荒祭上的演奏，不知在大荒祭祀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我看了看言心，严肃地说道。

“我哪里管得了那些，本公主只想知道关于琴师的事情？琴师，你就行行好，早日收了我这徒弟吧？”云贞说着，便要上来扯我的衣袖。

我此刻的心情复杂得紧，感觉这群女人真的很呱噪，只想着能够立马脱身，便直起身来从钱囊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放在桌上，径直离开。

云贞见状，甚是生气，直骂道我不懂欣赏女人。对于她，我还是永远都不要欣赏的好。言心也疑惑地看着我，只觉得我行为举止怪怪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画姬见我并没有选衣服，却留下了酬金，便追着跑了出来，喊道：“公子，公子，你还没有选衣服呢？再说，这画衣阁的衣服也没有能够值这个价的？你把珍珠收回吧，我受不起。”

“大婶，你就不用管他了，他是这样的，有钱人，这点钱对他来讲真不算什么？你就安心收下吧，权当是在地上捡的。”言心将画姬搀扶了进来，嘱咐道。

画姬收了珍珠，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忙忙地跑进里屋，拿了一件白色素衫来，郑重地交到言心的手上，说道：“既然你们认识，你就将这件衣服交于他吧。这本是替我儿子做的，我见他的模样与我儿子大小一般，又长得如此帅气，穿上应该好看。若我的灵儿还活着，也应该同他一般了。”

画姬依依不舍地将白色素衫交给言心，满眼的不舍。这白色素衫，表面上看上去其貌不扬，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针一线都绣满了弄弄的牵挂与爱意，采的是春蚕吐的第一道丝，配上若带浅兰色的古桑枝线，还有南顽石点上的盈盈微弱的白光，看上去轻盈如纱，穿上却暖和得很。

云贞一行都对画姬的技艺称赞不已，吵嚷这要画姬传其要领。画姬只是笑而不语，这个可是她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才制作而成的，要说有什么技艺要领，无非就是制作时的心情，和包含的暖暖爱意。这可是给她四百华年未曾见面的孩子的，小小云贞怎么弄得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离开画衣阁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画姬的模样，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坐在廊井坊中，我不断喝着酒，想要用酒精麻醉自己，不再想关于画姬的一切，可是我越喝就越清晰，画姬就像幽魂一般缠绕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桃花酿一点一点地在我的五脏六腑游走，我也跟着精神了起来，突然想吃翠竹丝了，这桃花酿配翠竹丝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想着便焚了灵果给言心，此时言心正在公主府当值，见我传讯来，一时心急如麻。好在多日的相处已经让云贞对她有了感情，当云贞听说言心灵父病情加重时，便同情心泛滥，着人给了言心护身令。

言心得了护身令，便急匆匆地来廊井坊寻我。刚进门就碰上跨门而入的云关。言心一看是云关，忙低着头退了一步，让云关先进。云关也是礼让得很，同退一步，让言心先进。这两人就在我的面前你一眼我一眼地，那眼神都快拧出水了，看得我实在头痛，便放下酒杯，从他们的中间夺门而出。

“喂，讨厌鬼，你不是叫我来吗？我来了，你怎么又走了？”

言心为了追我，不小心碰到门槛，一个踉跄摔了一跤，白色的绣花鞋破了一个大洞。言心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起身向云关行了一个礼，便追着我出来了。

夜风阵阵，无星无月，有的只是这万家灯火蔓延不断，酒过三巡的我早就辨不清方向了，也不知这万家灯火中哪一盏是画姬点的。见我踉踉跄跄地走着，言心急忙上前搀扶，我一动怒又将她推到了。

依照平日的性子，她定是要将我痛打一顿的，可见我醉得如此不堪，便不忍心与我争辩，只道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平日里被父母骄纵惯了，又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不免得有些心高气傲。

我心高气傲没有错，可却从来没有被父母骄纵过，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被父母骄纵一生，哪怕就是一次也行，“我正是因为没有灵母的教养才是如此，你就是一个讨厌鬼，一个让每个人见了都讨厌的人，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听我如此说，言心知道戳到了我的痛处，便更加小心翼翼地搀扶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原来你同我一样都是可怜的人，我还以为、、、、、、”

“谁可怜，谁可怜，你说谁可怜啊？可怜的是你，是你，我可不是。你瞧瞧你，过得是什么日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可怜。你不是想要钱吗？我多得是，你拿去呀，你拿去呀！”我也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总想找个地方发泄，一边指责着言心，一边将兜里的钱财都撒在地上。

“好好的，怎么这么糟蹋起来？唉！”言心弯下腰，将我撒在地上的钱财全都拾了起来，又放进我的腰间，搀扶着醉醺醺的我。

不想那言心今日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对我伶牙俐齿，反而是关爱有加，处处让着我，让我很不习惯。

“你今日怎么啦？你是不是在取笑我？你为什么不骂我了？你看我可怜是不是？没有灵母又怎么样？我才不稀罕呢？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想吃翠竹丝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眼看就要到言心家了，我却突然没有了吃翠竹丝的兴致，便与言心作手告别。

“等一下，我知道你今日不高兴，不与你计较。这衣服，你好生收好，一定要穿哦。”临行前，言心将白色素衣交给我，并嘱咐我一定要穿。

我见这言心难得大方一次，竟然舍得给我买衣服，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家的衣服也多不胜数，可毕竟是她一番好意，便欣然收下了。

一回到家，画尘早就站在门口等我了，着急地问着我去了什么地方，那么晚才回家。我将白色素衫往床上一扔，躺在床上不紧不慢地告诉他史桓来碧海云天了。

他先是一惊，后又一喜，“大人来碧海云天了？他怎么会来碧海云天？为什么没有事前告诉我们？他不会是知道了你成功斩灭了云亦特地来表扬你吧？你们见面了吗？说了些什么？”

“大人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白泥族的人来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画尘，不作声。画尘自觉猜测有误，便又说道：“不对，以我对大人的了解，他是不会做这样肉麻事情的人。在他的眼中，做任何事情成功都是应该的。那他来干什么？他不会是来帮我们一起报仇的吧？有了大人出面，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我还是默不作声，呆呆地看着画尘。不想他的修为尽失了，连同智商也一道丢失了吗？这史桓早就不是当年的赤桓了，在他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报仇大计，根本就不会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哪怕是我。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加紧时间，赶在他的前面先找到云方，然后以我的方式来结束他的性命，以报父仇。

“这是什么？”画尘指着我丢在床上的衣衫，说道，“哦，这不是一件衣服吗？你小子真有眼光，这白色素衫看似平淡无奇，其做法大有讲究，采的是春蚕吐的第一道丝，配上若带浅兰色的古桑枝线，还有南顽石点上的盈盈微弱的白光，就这做工，你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平日里我花你一点小钱总是给我使脸色，自己花钱就不心疼了吗？真是小气。赶紧穿上试试吧，快让我看看，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