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累得可够呛。
钱可真不是那么好赚的，这几天是正值古桥做文化节活动，所以来玩的顾客多一些。
但是即使在这么高的游客量的前提下，做了这么多形式，还只赚了这么点钱。要是这活动过了，只怕两人到时候真得像肖老板说的那样一起喝西北风去。
凌晨两点半下了班，大良回到柏水的屋子，走到门口，才突然意识到，完蛋，又忘记留个钥匙放在窗户上了！
得！还得再在门外睡一个晚上！
大良气极，拿了支笔和一张便利贴，郑重地写下:“天亮进屋后记得配钥匙！！！”
连加三个感叹号，就差把便利贴贴脑门上以示强调了。
认命地躺下，大良抱着胳膊，正准备合上眼睛睡觉。
突然……门竟然打开了！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而且……你们家珍宝中途醒过一次……”
原来是柏水。
不过不是柏水还能是谁呢？总不可能是小短腿珍宝吧！
“怎么……现在还不睡？”大良估计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凌晨三点多钟了吧。
“睡不着，失眠了。”
柏水声音低沉地说道。
她转身进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大良跟着进屋，关了门。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橘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打在躺坐在沙发上的柏水身上，显得格外脆弱。
“喂，柏水，你怎么了？”原本准备去睡觉的大良还是坐在了沙发边上，轻声问道。
“没什么事，你睡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柏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良觉得她整个人是被忧郁包围着的。
“没事啊，跟我说说又不会怎么样，我和你的生活圈又没有交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大良半眯着眼，坐在地毯上，靠在沙发的一角，“其实人这一辈子吧，就是那么回事，无论是谁，到那个时候了，一个盒子给装了，所以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嗯，我知道……”柏水头歪着靠着沙发的另一角，漫无目的地发呆。
“知道为什么不吃饭不睡觉？”大良冷哼一声，“现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喜欢悲秋伤春，为一点小事就开始抑郁了……”
“……你真的很无聊唉……”柏水知道大良这招是激将法，所以动都没有动，只是分了个余光给他。
“好吧，算我无聊。”大良起身，去了厨房。
柏水不知道他要去厨房干什么，不过她也没有兴趣探究。
但是，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一阵红烧肉的香味。
五分钟之后，一盆只见土豆块不见红烧肉的土豆块炖红绕肉被摆在了柏水面前的桌子上，随后而至的，是一瓶白酒。
“没吃晚饭，吃点？”大良点了点快子，递给柏水。
柏水接过快子，这算是同意了。
“这瓶白酒，我看在你那厨房里的角落里呆很久了，所以今天做红烧肉的时候，我把它打开往红烧肉里面加了几滴，”大良给自己的柏水的杯子都满上，举起杯子示意道，“喝两杯？”
柏水仍然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回应。
“行吧，那我给你装碗饭，”大良收回酒杯，自顾自地说道，“给你装碗饭，再来上一点儿土豆红烧肉，这香味……嗯……绝了！”
为了引诱柏水，大良还特意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土豆饭往柏水的鼻子下面转了几圈。
柏水的眼神终于有所松动。
“来，吃吧，”大良直接把那碗饭放在了柏水的手上，一点儿也不容柏水拒绝的意思。
柏水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这碗红烧肉土豆饭，鼻子突然有些打算。
原本冰冷的内心对这个世界早已失望，决心要竖起高墙，自我封闭，但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遇到别人的关心，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开始有所松动。
柏水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着饭，终于在塞不下去的时候，她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大良看着这个一嘴巴塞满了饭的女孩子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啊没事啊，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良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拍拍柏水的肩膀，默默地安慰一下她。
柏水一边很努力地咽着饭菜，一边还在一抽一抽地哭泣。
“吃饭的时候别哭，”大良给柏水递了几张纸，继续说道，“福利院院长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吃饭的时候如果总是哭的话，这辈子的命运就会变差的，因为吃饭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柏水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很努力地吃下了那一碗饭。
大良也很有眼力见地给柏水倒了一杯水，柏水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
“好了，饭吃饱了，就别想太多了，赶紧去睡觉吧，睡一个饱饱的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大良拍了拍柏水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刚吃完饭，还睡不着，要不……你再陪我一会儿吧……”柏水垂下眼睑，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好吧，我再……”大良虽然已经很困了，但既然柏水已经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留下来要说些什么呢？
大良还是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远远地靠在沙发的另一角，他记得，柏水说过，他不能进入她的领域。
“可以……可以坐过来一点吗？”昏暗的灯光下，柏水很小声地问。
“噢，好。”
不知道是不是那盏小夜灯的原因，大良竟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热的。
大良坐上沙发，却不知道以哪个动作舒展自己的身体，他的双手也无处安放，所以他坐得特别端正。
“我抱一抱你好吗？”
一阵柑橘香味袭来，大良被一个软软的温热身体拥抱住。
那是柏水常用的一款沐浴露，大良知道。
女孩轻软的呢喃声似乎就在大良的耳边。
“很久都没有被人抱过了……你的怀抱好温暖……”
女孩的声音缥缈得就像夜半的城市街道，让大良感到像梦一般的不真实。
噗通，噗通……
大良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这声音越来越大，差点占据了大良的整个脑子。
“小时候，被爸爸抱在怀里好像就是这样的感觉，很温暖……”柏水絮絮地讲述着，“可是，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再也不会抱我了……”
大良的脑子很乱，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个世界好糟糕，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糟糕透顶了，还有爱吗？我不太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这种东西了，大家都走得那么匆忙，谁也不肯为谁停留，谁也不肯停下脚步来等一等谁，我好不快乐……”
柏水把脸埋在大良的肩头上，泪水就这样打湿了大良的整个肩头。
“有时候突然就会觉得很孤单，这个世界那样大啊，走在人群中，那么多人啊，但是我没有人牵挂，也没有人牵挂我，呵……多么悲哀啊……”
柏水情绪低落地诉说着。
“你不要这么想嘛……你看，现在就有人牵挂你了，那个人就是我啊，我牵挂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我牵挂着要做什么晚餐给你吃，所以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大良拍了拍柏水的脑袋，温柔地说。
这是大良的人生生涯中罕见的温柔时刻。
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与生计作斗争，在与生活较量，而生活赤裸裸的残忍，早已教他泯灭了温柔，变得坚毅起来。
柏水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大良。
“是的呀，你还有我牵挂着你的呀！”大良坚定地说道。
“如果以后我们解除了合租关系，你还会牵挂我吗？”柏水又问道。
“解除了合租关系的话，我也会想起我曾经睡在一个叫柏水的女孩子的房子里，这个女孩子经常用柑橘味道的沐浴露，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要固执地插上电，客厅总是喜欢摆得乱糟糟的，和我一个流浪汉曾经住的房子一样……”
“得了吧你！”听到这，柏水忍不住破涕为笑，直接给了大良的胸口一拳，“我客厅东西放得乱只是为了看起来有生活气息好不好？！”
大良捂着胸口，假装呼痛，“那我可一次都没见你收拾过，一直都是我收拾的噢！”
“那是因为雇了你当清洁工啊，我要是都把活儿干了的话，你还干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就不跟你争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以后，如果隔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你都没有见到我，你还会牵挂我吗？”柏水固执地问道。
“当然会啊，会偶尔想起的吧，我的人生中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孩，所以啊，不要伤心啊柏水，会有人牵挂你，也会有人爱你，就像……我以前也从来没想到过我会捡到一个小孩吧？但是你看，命运和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它让一个人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生命里，还让我学会了怎样去当一个爸爸。”
“谢谢你大良，”柏水释然地笑了，她最后抱了抱大良，“我好多了，谢谢你，去睡觉吧，晚安。”
柏水在大良的额头上轻点下了一枚吻，便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安然睡去。
而大良，却因为那一枚轻吻，独自在沙发上坐到天亮。
【作者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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