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客人如此宽绰的出手，令面馆里所有客人侧目。

掌柜蔡老黑的一双眼睛可是明察秋毫：这小娘们一身煞气挺浓的，不知哪个该死鬼要倒霉。

小二郭结巴眼睛一亮， 将雪白的毛巾往肩上一甩，涎着脸过来。

蔡老黑笑道笑道：“客官，你的金子只怕小的找不开啊。”

来人虽极力压粗了嗓音，可还是被听出是个雏儿，若是个江湖老客当然会变嗓。

这是门技术活，有人精于此道，变得活灵活现。

但是对于江湖雏儿来说，显然她们装逼姿态太高，会的瓷器活又太少。

因此蔡老黑也不好贸然揭穿其身份啊，否则遭殃的还是自己。

开门做生意，求的就是和气生财啊。

脾气暴躁的店家要么已关门，要么是真有绝技才能够留住回头客，否则客人谁会受气啊？

否则除非主厨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为一饱眼福也是值得的。

可是美厨娘若真的美若天仙，又怎会亲自下厨呢？只会颐指气使指挥别人来服侍自己啊。

江湖上的道道，有时仔细想一下，就能明白。

事出反常必有妖！

蔡老黑从刚才金元宝掷到柜面上声音判断出是足金，生意人炼就一身判别金银真伪的真功夫。

来客显然对于掌柜的态度很满意：“那先放你这儿，慢慢算，不急哈。”

眼见郭结巴似狗闻到了耙耙一样闻声而出，蔡老黑怕唐突了客人，已拦在身前。

拍了一下郭结巴道：“端面去，最里面的两桌。”

郭结巴悻悻离去，他虽然讲话不利索，可是手脚极利索的，马上端着面条风风火火出来了。

他看似精瘦，一个大托盘盛着六大碗面条，竟然稳如磐石。

而且端盘子是有讲究的，必须用指尖顶住盘底，然后掌心中空，掌根部托住盆底，就能借力。

郭结巴显然是行家里手，因此显得游刃有余。

先将沿途两碗分派掉，其余四碗牛肉面端给最里面两桌。

因为沾了黄龙仙府挑战赛的光，今天的客人络绎不绝。

在蔡记面馆进出的客人，除了隔壁街坊，素以江湖豪杰为多。

而蔡记面馆是桃叶城唯一能够吃到牛肉的面馆，显然掌柜的后台也极硬的，原来他侄子就是跟随吕海滔抓贼的蔡金星。

小捕快虽然日子辛苦，甚至挨竹笋炒肉的日子也极多，可若是混得好了，黑白两道皆通吃。

虽然中原严禁宰杀耕牛，百姓想吃牛肉也吃不到的。

可是关东全是大牧场，专门伺养牛羊宰杀的。

而在水月城的大街巷尾处，那李老板就是专门从关东客那儿进货牛羊。

他不仅开着马场，而且当场宰杀活牛。

当然是经官府同意的，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私宰耕牛是要吃牢饭的，因此路子不粗的人是不敢接这活。

那李老板其实是走马帮的线人，据说还是一个堂主，只是从未被证实过。

像这样做着生意，实际充当线人的老板在各行各业中是屡见不鲜的，也只有经验老到的江湖客才能知晓他们底细。

而李老板有固定的客户，就是像蔡老黑这样的面馆及酒楼。

每个小县城仅一家供货，这样不会出现同业竞争，李老板做生意非常精明的。

所以最西边的桂芳客栈只经营羊肉，两家就和和气气，否则早就吵翻天了。

最里面两桌客人其实从下午一直喝到现在了，蔡老黑见其面生，经过几次试探，收取了一大半饭资。

付钱虽痛快，可是太吵闹了，时刻在制造噪音，其余的客人皆敢怒不敢言。

四个客人占了两小桌，两个老头喝得醉眼矇眬，却仍扯着嗓子在划拳。

另一小桌是一个老头与中年妇人，虽然声音不大，却在边谈边喝着。

那女人长得也不好看，面部扁扁的，总说着：“小妹我敬大哥一碗。”

这儿的面馆是没有杯子的，喝酒就用碗，大碗小碗皆有。

若是到了江南，全部是杯子，极少用碗。

江南人生活精致，用碗喝酒只有在乡下办酒席才能见到。

江南的酒楼全部是杯子，场面豪华倍有面子。

妇人与老头的桌边酒坛子已堆了好大一叠了，两人喝到现在，可是眼神仍然清澈。

虽然舌头有点大，可是声音依旧有条不紊，显然两人还没有喝醉。

两个大嗓门的老头吵得掌柜脑壳疼，只好龟缩在柜台里眼不见为净，直到来了那神秘客。

二更的梆子刚敲过，此时也正是牛鬼蛇神出没的最佳时机。

一身黑色大氅的神秘客人脚上竟然是一双精致的马靴，却片尘不染。

要知道不是赶长途，客人们基本不会穿马靴，它看着精致，可是闷脚。

蔡老黑没有收金元宝，对客人重复道：“吃面还是用饭？”

来人显然也被问住了，面馆难道还会炒菜吗？

蔡老黑笑道：“本面馆的菜色不多，以牛肉及牛杂为主，冷菜是四季必备的。”

最常用的下酒茶是炒花生还有海蜇皮，还有另外几种干果，价钱就贵些了。

杏仁、榛子、松子皆是从桃叶城果脯行进货，十分新鲜的。

除了红烧牛肉，当然辅佐各种牛杂，也是极佳的下酒菜，若客人要需要还有牛鞭卖。

只是这稀罕物早被贵人们预订一空了，蔡老黑有时费尽心思来讨好某位客人便会进一二次货，穷人根本吃不起啊。

刚才的那两个划拳老头也问过牛鞭，可是听说断货了，也是很失望。

凭借着三十年做生意积累的经验，蔡老黑一双眼睛，可以说是洞察秋毫。

平时他看似在柜台里闭目养神，可是一双耳朵却没有闭着。

收集消息其实也是他重大的财政来源，否则桃叶城破落如斯，根本无法保本啊。

桃叶城的每个店家其实都在收集消息，这也是道上不成文规矩。

而收集消息，最基本的便是记下奇怪客人的相貌，眼前的雏儿就是其实之一。

那老头边喝边与妇人

道：“慕容小筑竟从鹦鹉洲山师了。”

妇人显然半点也不吃惊，对于来人，俩人显然了如指掌。

她喝完碗里的酒，开始吃面。

边给面里使劲倒醋，边舀辣椒油，又是狠狠两大勺子。

蔡老黑心肝都一颤，这是要吃穷他的架式。

对面老头宠溺地笑道：“独孤妹子，你也太凶残，要将掌柜气成中风了。”

妇人淡淡一笑：“喝了那么多酒，自然要吃重口味的，我就爱吃辣一些的面食，否则食之无味啊。”

蔡老黑其实非常好奇，那两人总是叽咕个没完，他屡次想偷听，可是偏偏给划拳声打断。

显然不止是蔡老黑讨厌他们，连小二郭结巴也懒得过来收拾，看来郭结巴对这四人痛恨到极点了。

由于他们的喧哗，好多客人进来 一探头又走掉了。

显然这种环境，不利于客人好好吃饭。

有人喜欢热闹，同样有人喜欢安静。

太过吵闹的环境似人性情暴躁，无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蔡老黑几次揉着太阳穴，苦恼地摇头。

如今又来一位财主，立刻使他精神一振。

虽然凭借着经验断定这是个麻烦又挑剔的主，可是若伺候好了，进账肯定不菲。

作为一个老生意人，他当然不会先去动客人的金元宝，别人自然不会如此不上道，会抢来客的金元宝。

靠近柜台的偏偏有几个江湖大汉，都长得一脸横肉，看打扮好像镖行里趟子手。

趟子手其实就是镖行里苦力，非常辛苦，因此个个炼就一身好力气，有的甚至也会三脚猫的招式。

走镖自然辛苦，而且风险大，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是劫镖不杀人。

趟子手仅是苦力，劫镖若非有血海深仇，不会杀趟子手。

除非劫镖人动机不纯，想杀人灭口，不然趟子手就是赚些辛苦钱，没有性命之忧。

今天正好是挑战赛第一天，桃叶城也沾了光，否则这个时候蔡记面馆早打烊了。

可是如今桃叶城里是灯火通明，好像过节一样，人来人往，不时有骏马从大街上飞驰而过。

因此那老头与妇人虽然坐最里面，可是通过窗户，可以看见大街四周的情形。

蔡记面馆处于十字路口，而老头与妇人所坐位置十分微妙，可以观察四面的来客。

而只有掌柜才会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佳，在安排这桌子时，他也是煞费苦心的。

蔡老黑其实试探过几次，因此提前收了好多资费，当然报出的价格比别人贵了两倍。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为钩”，老头付钱时十分爽快，显然他对于这个位置情有独钟。

原来在这角落，相对开着小窗，这样视线没有阻碍观察到大街上所有方位。

而慕容小筑从进门开始，一直被两人密切监视着。

一个趟子手冒然站起身，一把抓起金元宝道：“真阔绰啊，这么大方的主，这年头还真不多啊。”

慕容小筑将脚踩在凳子上，冷冷道：“放下你的爪子，否则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