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白天能够持续多久，小高说的话虽然充满了挑衅意味，但是舒沐娴还要感谢这个人是个沉不住气的性格，这让她对即将到来的夜晚也有了一定的警惕心。

今晚她会遇到什么？

她给万星玄换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路过的行人看到看见躺在一边的万星玄还以为这个人是睡着了，舒沐娴还能通过这些行人的反应窥探出来还有哪些人有可能是来自黑夜的不速之客。

不过一直没有别的客人，太阳光渐渐昏暗，舒沐娴靠着自己的感觉计算这个白天维持了多久。

计算结果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万星玄几乎赔上性命才要来的这么一个白天仅仅不到五个小时就要结束了。

赶在最后一点来自太阳的光芒消失之前，舒沐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街上的人明明已经看不到多少了，远远的却看到长计都优哉游哉走了过来，他手上拎着一个小包，看前进的方向是舒沐娴所在的小餐车这里。

他看上去比大多数人都要悠闲，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让舒沐娴恍忽觉得自己或许不是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副本里面，而是真的在一个小城市里经营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摊位。

不过现实不会被梦境取代，一瞬间的错觉也不能蒙蔽当下。

长计都走到摊位前，眼睛和大多数人一样，先看了看一边躺着被蒙上了脸和半边身子的万星玄。

血液已经凝固了，在夕阳的照耀下颜色变深，乍一看很像是衣服上面的花纹，可是长计都一眼就看透了里面的玄机。

“你要救他吗？”长计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自然。

舒沐娴露出茫然的表情：“您在说什么啊，我要救谁啊？”

长计都眉梢一挑，似乎觉得自己被反问回来很有意思，眼神定在舒沐娴身后，轻飘飘的。

“你既然觉得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咯，不过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来找我，说不定我能给腻提供一些帮助哦。”长计都含着戏谑，“所以你真的不要留一个我的联系方式吗？”

舒沐娴假笑：“您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吗？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就要收摊了。”

长计都觉得舒沐娴这番话很好笑，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恐怕你现在想要收摊还有点早吧？即便是你不想干了，估计也不能立刻离开不是吗？”

这个男人知道的道士很多，叫舒沐娴不得不警惕。

长计都放缓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寻常熟人聊天：“你不要对我抱有敌意，在这个副本里面我是最值得你相信的那个人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天空里一直停留的最后一丝太阳光也应景的彻底消失了，刚刚还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当然也立刻不见了踪影。

舒沐娴面色如常，只不过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就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

万星玄的身体——现在她还不想叫那个是“尸体”——还躺在那里。

舒沐娴叹了口气，滴咕道：“如果你今天真的像小高说的那样来找我的麻烦，我就真的把你做成汤料算了。”

这句话只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舒沐娴不会在这个副本里面亲自动手做任何与这个关东煮的摊位有关的事情。

这个摊位本身就有古怪，这个汤料和里面的东西也突破了人类的道德底线，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个时候自己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系统以后一定会逼着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舒沐娴不想给它这个机会。

如果真的做了，那才是真的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只能沦为这个副本里面游荡的孤魂。

长计都最后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回荡，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自己能够相信的人吗？而那个人又应该是长计都吗？

主动凑上来的人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舒沐娴心里留了一个疑影。

万星玄的身体在原地一动不动，夜晚的寒意一点点侵袭身体，舒沐娴的外套还在万星玄身上盖着，沾到了血之后她现在也不是很想拿过来继续穿了。

和上一个夜晚相比，今天好像更加难熬一点。

周围这次是真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只有耳畔的呼呼风声。这样的孤独感反而让人感觉里的时间流速无限变慢。

舒沐娴忽然就想到了夏泽。

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度过了这么多年不是吗？在漫长的独身一人面对艰险的时光与岁月里，他都在想什么呢？

会想到自己的事情吗？

锅里的汤还在咕噜咕噜，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太一样了。

身后好像多了什么东西，顺序站直了身子，没有轻易回头。

后面细细碎碎的声音特别让人头皮发麻，简直全身的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舒沐娴听到了自己的外套掉在地上的动静，好像有人坐了起来。而那个人会是谁不必再提。

那具在白天由自己亲手确认过没有脉搏的身体在夜晚的时候又动了起来，像是一场恐怖剧里的诈尸桥段。

如果万星玄真的能够在夜晚活过来，舒沐娴好像也不会害怕和介意，因为这样好歹夜里还能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什么的。

可惜了，并不是这样令人觉得愉快的情况。

明明才过了几个小时，万星玄身上就已经产生了腐臭味，浓烈的气味冲击人的鼻腔，舒沐娴觉得自己是受不了这种味道的。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轻举妄动。

她想先等等看万星玄会做什么。

这具动起来的身体走路的声音与昨天的小高不遑多让，听起来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恨不得把耳膜捅破了才好。

这就是死人的声音吗？虽然很不想这么说，可是舒沐娴只能想到这个。

想象一具已经僵硬了的身体在夜晚的时候扭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步一步在自己背后挪动，你还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场景光想想也挺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

舒沐娴借助自己餐车上面的金属反光悄悄观察身后的万星玄。

一不小心就和身后的家伙来了个对视。

他的面孔上已经出现了一块块紫红色的尸斑，看起来相当不美妙，已经没有了昨天初见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的帅气样子。

万星玄在死了之后眼神依旧锐利，舒沐娴不能确定这个人现在还能不能认出来自己是谁，可是在他一点点蹭着地面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动了。

闪身到了一边，骤然加速的万星玄扑了一个空，差点整个人栽进汤锅里面。

那可真就成了主动进去的汤料了，舒沐娴在心里想着。

这样的人是无法交流的，舒沐娴心中最后的那点希冀也被现实打击得消失殆尽了。

不过也不能对万星玄做什么，舒沐娴还想要将这个人拯救回来，当然就束手束脚不能伤害这个人的身体。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捆在一边，让这个人少闹腾一会儿。

刚刚自己在进行动作的时候还不小心被这个人抓伤了手臂，舒沐娴倒是不害怕自己手上，知识性想到自己受到的伤害最终都会有另一个人替自己承担就觉得心里一紧。

希望夏泽不要发现这件事吧，否则他又要担心自己了。

这种时候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感情是羁绊也是枷锁，往前不知道的时候她做事随心所欲，可是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不免为了这些人的想法而考虑，不知不觉就会改变自己行事的方式。

即便从一开始夏泽的愿望不是束缚自己，舒沐娴也主动给自己穿上了一层保护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舒沐娴更能明白生命的意义，如果系统想要在这个副本里面利用报复心理刺激舒沐娴做出来冲动的决定就万万不可能的了，她为了夏泽也会在做决定之前再三考虑的。

系统说这样的感情是枷锁，舒沐娴却觉得这更像是一把刀鞘。

从前她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刀，锋利但是总有过刚易折的危险，夏泽给她划定了界限，也成为她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