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做这个决定，那我的军队会被他们拖垮，最终死的人会更多，而且秦朝不灭，遭殃的是天下百姓。”
林虞沉默地听他叙述那一段历史，因为爱了项羽，她无法客观的看待这一段历史，无法做到不偏帮与他。
生活在这样一个太平的年代，她几乎从未思考过，如何去评判一场战争。
在与秦王朝的战争中，项羽是胜利者，这个时刻，她从他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出一丝胜利者的荣耀与喜悦，他在自责自己的杀戮过重。
战争即罪过，不乱战争的性质如何，受苦的都是天下百姓。
不想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林虞用手去捂他的眼睛：“别去想了，你现在在的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战争，也没有那些迫不得已的杀戮。我们不去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
“正是因为两段记忆叠加在一起，我才更加不能接受过去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
林虞心中安慰的话有千百句，可是每一句她都觉得分量不够，在十几万人性命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显得浅薄。
“如果是在这个时代，我大概早就被处以极刑了吧。”项羽呢喃道。
能怎么安慰呢，这个时候只有时间使他心中战争的创伤慢慢愈合，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是陪伴而已。
“对了，你有没有想起来自己是如何穿越过来的？”
林虞转移了话题，她帮项羽垫高了头部，让他以一种相对舒适的姿态躺坐在床上，自己则侧坐在他的身边。
两人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十指紧扣，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着彼此间的牵挂。
“是玉佩，血溅到玉佩上，我周围的场景开始转换，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玉佩？林虞听着这个词，心中猛地一惊，若不是他提起，她险些就要忘了，那块玉佩至今还在江横秋手里。
“那块玉佩现在是不是还在当铺抵押着？”
“对！对，还在当铺呢，你别担心，我现在手里有些钱，这两天就把它赎回来。”林虞忙不迭的应答，生怕项羽察觉出异样，关于江横秋对她的纠缠，她是一点都不愿意让项羽知道。
毕竟他根基不稳，要再跟江横秋杠上，肯定更难立足。
她只顾着焦虑如何要回玉佩的事情，半天才反应过来，项羽话里暗藏的含义，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你要玉佩……干嘛？”
那玉佩是带他来到这里的关键器物，他开口提起，是想要……再回到原本的朝代？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他们之间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男人心里要是装了天下，还会为一个女人停留吗？之前是不知道回去的方法，现在不但知道了方法，还知道了历史的具体走势，他会不会想回到那个干戈动荡的朝代，再次同刘备一决高下？
别说是对于项羽本人，自刎乌江的遗憾自古至今都让人为之扼腕。
林虞不确定，心里隐隐的担心，内心的焦虑直接反应在了表情上，眼睛一瞬不眨的等待着项羽的答案。
“到底是陪伴我这么久的东西，放在身边有个念想。”
项羽的回答，并没有让林虞心里的焦虑减少一点，她立刻反问：“什么念想？你对那个时候的事情还是念念不忘吗？”
“那毕竟是我的家传之物，经过了太多先人的手，总不能到了我手里就丢了。”
“玉佩在当铺保存的很好很安全，你为什么之前从不提起，在想起了它是带你穿越过来的关键之物后，又要把它要回来？
你是不是不想留在这里了，是不是想回去接着完成你的宏图霸业？”
林虞的连续发问，让项羽一时哑然，他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得不开始思索这个问题，若是真的能回去，他该如何选择？
在这个时代，他只是个渺小如蝼蚁的小人物，在那个时代，他却是号令千军万马的王者。没有人愿意甘于平庸看人脸色过活，尤其是他这样半生峥嵘的王者。
空有一身本事在这个时代却无法好好施展，踏平山河的梦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兀自感叹。
可是啊，他的心留在了这里，被他用双手捧到了林虞面前，她的一颦一笑，嗔痴喜怒，无一不让他牵挂。
这个问题，让项羽一时难以回答，他不愿对她说谎敷衍，便低垂着眼眸不抬头也不说话。
这模样落进林虞眼里，心中微凉，她勉强一笑：“别想了，你才刚刚醒，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叫医生来看看你。”
说着，她把已经露出了半边身子的被子，重新给项羽盖好，握了握他的手，眉眼间噙着笑。
一走出病房的门，林虞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她用力揉了揉眉心，糟心的事太多，她甚至不愿去想，如果可以逃避，她宁愿选择当一只鸵鸟。
可是鸵鸟也会掉毛，当她所有的保护壳都一层一层的被剥离掉，她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去接受那接踵而来的苦难。
在通知了医生去看项羽之后，林虞走到医院的阳台上去打电话，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她索性就直截了当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
不论那那块玉佩是否会带走项羽，他的东西，她都不允许落在别人的手里。
江横秋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她甚至还没有打好腹稿要如何开口，就听他在那边问：“林子？”
林虞沉默，冷风刮过，残枝上最后点枯叶，在瑟瑟颤抖，明明还挂在枝头，茎部早已枯黄，轻轻一碰，就会掉落。
如果项羽选择了回去，那她就真成了那些残喘在枝头的枯叶。
“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江横秋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气息黏糯，鼻音很重。
他喝了酒之后说起话里，就是这个腔调，林虞诧异自己居然还记得这样琐碎的细节。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玉佩还给我？”
“果然呐，我就说你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江横秋的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失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