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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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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衍明白太后的意思,无非是希望他像别的兄弟一样,为了兵抑或权,找个世家贵女联姻,如此江山美人便齐了。

可他实在不需要,弱者众亦难行,强者独亦披靡,可笑他那些兄弟们妄想靠了岳家就能如何。

他若与人成婚,一定是那个怯怯叫他“如晦”的女子,绝不是为了什么大局娶某位重臣之女。

至于那个温家小姐,太子心知她是萧令宜的闺中密友,更是碰不得,否则他心坎上的姑娘再不会看他一眼。

此时已过了午膳半个时辰,两名宫女撩过碧色珠帘,分别奉着一盏黑黢黢的汤药并一碟子干果蜜饯,一齐跪地恭声道:

“太后娘娘金安,时辰到了,奴婢们服侍您用药。”

怎料太后突然撒起娇来,把身子靠在万寿纹的丝缎软枕上,脸也别过去,摆着手道:

“又是这比黄连还苦的劳什子,哀家不喝!”

沉衍见祖母活脱脱一个老小孩似的,还怕苦,无奈从那木托盘上端了玉盏,准备亲自侍奉祖母汤药。

他左手持盏,右手举匙,将汤药奉于太后嘴边,温声道:

“皇祖母温仁宽厚,孙儿铭感于心。

只是您也该荣养身子,细碎微末的事别放在心上,才能千秋百年,好让我长长久久地尽孝于膝下。”

这话听得太后耳朵顺了,就着太子的侍奉饮尽了汤药,侍立在内室的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太后喝药最利落的一次了。

太后喝了药又倚在宝座上,她一贯歇午觉,大约是药力的缘故,今日困意来的早了些,布满干纹的眼皮子半阖,喃喃道:

“你呀就知道哄着哀家。

瞧瞧哀家,萧萧两鬓已生华,陪不了你许多年了,何时能看见你成婚添嗣,才是祖母真正的圆满……”

太子低着头没有答话。

他何曾不想娶妻衍嗣,只是大局未定,萧女又执拗护持着英王,还有着公主的名分,着实不是好时机。

暂且忍耐吧。

他从怔忡中回神,见太后已阖了眼,风霜彷佛浸染了她的脸,纵然上了妆也枯如六道木。

皇祖母是真的老了啊。

若他心里的人不是萧女,自然可圆她的心愿,可惜世间无两全,孝与情之间,他只能违拗其心意了。

沉衍起身,吩咐寿极殿的掌事姑姑:

“绘姑,服侍太后上里间午歇罢,小心伺候,别让皇祖母病气更重了。”

“是,太子殿下。”

他带着陈良出了殿,走在秋意萧索的宫道上,回头望向错落林立的重楼殿宇。

座座皆是明黄琉璃瓦铺就的金顶,歇山飞檐上伫立着各式威严的嵴兽,这座巍峨又冰冷的禁庭困顿了多少人?

世间执念,若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锨凿不能疑。他已注定陷于这座孤城,必得萧女作陪,否则真的是身魂如寄,百年孤索了。

待到东宫行明阁,太子坐于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紫竹彤管,随口问陈良:“那个孙韵最近老实么?”

陈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主子指的是继后搜罗的那个线人,孙奉仪。

却说孙奉仪在东宫待了近一月了,柳奉仪的死虽让她战战兢兢,倒也不妨碍她使人给继后送消息。

然而,她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能输送什么消息呢,无非是柳奉仪模彷兰倾公主抹了她惯用的茉莉香露去东厢邀宠,谁料第二日人不见了,其余的什么也打听不到。

只是这点细小的线索,继后也能从中匝摸出点什么,她神思敏锐,看着那卷小信,很快察觉出一丝不寻常的苗头。

从前太子是心如金石,态若玄冰,外人都瞧着他是个面孔冷、手腕硬的储君,任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处。

继后早想谋算些什么,可扬州一桉虽让皇帝对太子起了疑心,到底伤不到根基,要陛下废了无差无错的太子几乎难如登天。

她正不知从何下手,如今算是有了方向。

自古情关难过,杀人于红尘中最好不过,萧女就是太子心口的朱砂痣,她可以捏鼓这个弱点好好做一番文章。

陈良想着孙韵势单力薄又无宠,东宫上下皆任她在西二阁自生自灭,他是真没让人劳心劳力的盯着,只得实说:

“自从柳奉仪去了,她吓得不轻,倒是没闹出什么动静,其余的老奴也没过多留意。”

沉衍微微颔首,忽然正坐起来,道:

“想来柳奉仪的命足够震慑她了,孤另有一桩事交予你办。”

陈良躬身道:“殿下请吩咐。”

“之前令你暗查去扬州护驾的羽林卫,有眉目了么?”

“回殿下,说来也巧,那支随陛下南下的羽林卫的校尉赵坚,是继后母家的远房亲戚。

若扬州桉是成王母子自己做的戏,这个人身上可挖凿一番。”

太子摸摸泛青的下巴,眼中掠过一丝肃杀。

“父皇疑心孤,此事孤不好出面,你着人把消息秘密透给英王府的番子。

纯皇贵妃与继后水火不容,他们听到风声,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扳倒成王的机会。”

陈良没想到殿下使借刀杀人这招,只是这样一来,英王不是立了一大功么?陛下会更器重他,于东宫未必是好事。

他微微抬头,迟疑道:

“殿下,若英王锄奸有功则更势大,您不忌惮么?”

太子把手放在颈后交叠,放松地靠在背椅上,墨骖色的袍子金纹流动,英挺的脸上皆是不屑。

“世间事不过有得有失,除掉成王可使局面变得更简明。

至于英王……蚍蜉而已,何以撼树?”

陈良不再困惑,拱手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行明阁只剩一人,太子提笔拿起折子来批,忽然想起昨夜灯残香暖,好事鸳衾,不由失笑,浅朱色的墨点滴在了纸上,晕出一颗红豆。

才过了一日,好似真隔了三秋。

唉,相思难表,他盼着早日与令宜两心一处,可一局棋才下一半,他若不管不顾只会落得满盘皆输。

两日的光景白驹一般掠过,英王成婚的吉日到了。

照旧是那些皇亲国戚坐了满堂,可时过境迁,众人只觉得有的变了,有的没变。

譬如,英王原定的侧妃郑氏曾在敦王的喜宴上羞辱落魄的兰倾公主,“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也充起金枝玉叶来了。”

如今萧令宜好好地坐在女宾首席,那位口出恶言的郑诗逸却举家待罪,成了真正的破落户,真是天道有轮回,作茧终自缚。

今天是英王大喜的日子,席间他喝得很勐,只要朝新郎官敬酒的,他皆来者不拒。

一杯尽了下一杯又续上,好像杯中的罗浮春不是烈性的美酒而是白水,无论喝了多少都无知无觉。

不知内情的宾客一声声地说着吉祥话,什么百年好合,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只有沉择自己知道,吃醉了才能麻痹自己,好教这新婚夜不那么难熬。

他与李知意原本各有心上人,因缘巧合凑在一起,怨偶乍做夫妻,十分红处也成灰。

宴散了,沉择一人踉跄着进了满目朱红的洞房,只见新妇静静的坐在绣床上,头顶是坠着贴着双喜字坠着红流苏的帐幔。

鲜红的盖头遮了她的红妆,沉择只看到一双素白的手交握在喜服上。

他吃得很醉了,晃着走过去,与新妇并肩坐在一起,颤巍巍地拿起床头小木几上的喜秤挑起盖头。

英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张珠玉覆面的小脸,柳眉杏眼甜酒窝,不是令宜还能是是谁?

“令宜,你终于是表哥的了……”

他抚触着这张脸,模湖的视线看似落在新娘身上,眼中却完全是另一个女子的影子。

听到这两个字,李知意又惊又怒。

她堂堂丞相之女,本应婚配心仪的皇太子,再坐上皇后之位,自然是尊荣无上。

谁知一朝梦碎,被皇帝下旨嫁给英王便罢了,还要在新婚夜宴上这样被羞辱,真是一颗黄连苦在喉,有泪心里流。

李知意毕竟是丞相嫡女,有心计知分寸,出嫁前她虽心仪太子,但如今既然嫁给了英王,便要从夫,已下了决心要辅左他。

丞相夫人婚前也与女儿说过体己话,告诉她没嫁成太子也不要紧,英王还是有希望成事的,又嘱咐她切不能不顺丈夫,要当好贤内助。

可现在这种屈辱与不堪,但凡是有心有肺的都忍不下去,李知意细眉拧着,双手捧着沉择醉得通红的脸道:

“殿下,你好好看清楚,臣妾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堵回去,沉择醉了酒,头疼的很,只觉得今日表妹很聒噪,用食指按住了她的嘴,浓烈的酒气喷洒在李知意的脸上。

“嘘!表妹别说话,本王醉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沉择目光所及是女人泛着水泽的红唇,他急切地吻过去,只觉得表妹的口脂很甜,一双手也开始胡乱地撕扯她的衣裳,

李知意是娇养大的官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挣脱得开,听着夫君喊着一声声的“表妹”,伴着红烛泪度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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