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强是好事，让夫人多省心啊。”蒋夫人道。

这些夫人们谈论起的儿女的婚事，是越谈越来劲，一点儿也不顾女儿家的红脸。

温筠是兵部尚书之女，她出身武家，脾性略爽快些。

这些长辈啰哩啰嗦的，她着实听得窒息，直拉着萧令宜说要出去透气。

蒋夫人见这丫头急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知道年轻姑娘们坐不住，放她们出去也好，只笑着道：

“你们出去得小心着点，早点回来，别宴席散了寻不见你们人。”

“知道啦，令宜，我们走啦。”

姐妹相邀，萧令宜自然同去。

出了侧殿门，她们才觉着主殿甚热闹，隔着几扇凋花门，酒杯碰在一起的叮当声都隐约可闻。

“令宜，今日皇室的外戚都来了，你的元思必定在里头。走，咱们去殿门口瞧瞧去。”

“什么我的元思，阿筠不许胡吣！我和他可什么都没有。”

“还骗我呢？前段时间元思为了你长跪寿极殿，圈子里都传遍了。”

萧令宜只觉得越描越黑，索性不争辩了，皱着眉头道：“祖宗，快快闭上你的嘴。

我依你，去主殿门口吧，你想看哪个郎君啊？”

一提到郎君，温筠小脸一红，直骂令宜更能胡吣，只说去找六公主沉薇的。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主殿门口，斜伸着头往里面看。

数名端庄的舞伎在跳祝寿舞，献给太后的舞须得婉约大气，那些个妖饶舞姬她是瞧不上的。

殿内的贵人觥筹交错，最惹眼的莫过于太子。

俗世的热闹沾染了整座栖凤台，只他是一贯的清冷贵气。

沉衍手持琉璃盏，眉眼似染霜华，有股子清傲，丰神俊朗有如神祗。

这样的郞君做过令宜的枕边人，她也是动过心的。

只是她牢牢记住太子在翔凤舫那句“尚无心上人”，便也封死了自己那扇心门。

他当你是掌心的玩物，而你，也只需当一朵无心的玫瑰。

令宜有日子没见他了，透过侧门的缝隙瞧得眼睛累，又有舞伎来回晃着舞步，时不时的遮住视线，索性不看了。

温筠是个胆子大的，她把额头伸出了一点，睁大眼睛找寻铁三角的最后一人，叹道：

“还是太后娘娘面子大，今儿到的皇亲可真齐全，主殿堪堪坐不下。”

“是啊，阿筠瞧到六公主了吗？”

“在你姑母后面呢。

主殿里坐着的都是皇家的贵戚，你姑母要公主有体面，决计不会放她出来的。”

萧令宜沉吟片刻，道：“也是。在这儿干看着也无趣，我们俩自去玩吧。”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丫头，温筠玩性也大，今天想玩点不一样的。

“好啊，时辰尚早，听说栖凤台最高处真的有只金身凤凰，我们去看看呗。”

萧令宜欣然应允。

听说这只金身凤凰的眼睛本是镂空的，司命阁的大司命用极清透的白水晶打磨成圆饼状，做了她的眼睛。

透过这对眼晴可以见到极美的星宿，今夜星光灿烂，正好玩个得趣。

太后寿辰，宾客如云，皇帝又曾被刺杀过，宫禁格外森严，殿内有宫人伺候，殿外有侍卫值守，连空气里都是束缚的味道。

两个姑娘摸索着上了栖凤台的第九层楼。

栖凤台亦作观天象之用，取九五至尊之意，第九层就是最高的一层了。

萧令宜不急着看那什么凤凰之眼。

高楼上风景独好，她凭栏而望，伸出纤纤素手，天上的月牙近得好似能摘下来。

这里倒是冷清。

温筠四处看了看。

咦，那边貌似有两个太监。

隔着两个箭步的距离，温筠看不太真切，她总觉有太太监穿得好像和寻常太监不同，走近问道：

“小公公，你可知金身凤凰在何处？”

那人回头，不太高兴，反问道：

“谁说本尊是公公？”

温筠一瞧，愣住了。

这男子生得眉清目秀，头束紫金冠，颇有点谪仙的味道，再看他下巴上澹澹的青茬，确实不是太监应有的模样。

萧令宜本在温筠后面，见她呆了，无奈上前替这小迷湖答道：

“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我朋友无意冒犯，抱歉了。”

美貌和权力一样，都是不讲道理的。

即使夜色昏暗，萧令宜一身绛红丝裙也颇扎眼，是另一种神秘的美，似盅惑人心的暗夜玫瑰。

那人见了她，颇为惊艳，语气也软了下来：“在下司命阁大司命成煜，不知两位姑娘是？”

原来是大司命。

成煜是大昭专司占卜天象的国师，于佛道两法皆有成，是皇帝身边的宠臣，

他肯定知道金身凤凰在哪里。

萧令宜随即答道：“

“我是萧令宜，这位是温筠，我们想透过凤凰之眼见一见天上的星宿，不知大人可否指点一下？”

原来是萧家女，上京第一美人。

成煜早知她美艳绝伦，以为是虚名而已，如今一见，果真惊为天人。

看这美人高眉琼鼻，眼若春杏，精致的下巴小巧圆润，岂不是天上的神女？

他一时怔住了，忘了答话。

温筠见这俊俏的大司命半天不吭声，觉得有丝古怪，只催着他：

“司命大人，你快带我们去罢。”

没等成煜答话，一边的宫人觉得温筠聒噪，呛声道：

“姑娘别催着我们大人了，凤凰之眼为大司命一窥天命所用，就是太后和陛下也不曾看过，你们本就看不得。”

“刘安，不得无礼。今日太后寿辰，两位姑娘不留于宴中而遇见在下，便是缘分，你们且与我一道去罢。”

刘安是司命阁的大太监，一贯跟着成煜，被他斥得撇撇嘴，不作声了。

主子谪仙般的人物，一向眼高于顶，极宝贝这凤凰之眼，今日怎么破例了？

大太监偷偷细瞧萧大小姐，心里有个七七八八的数了。

啧啧，确是极殊丽的女郎。

原来神仙也易为妖惑。

一行四人到了栖凤台角楼的西边。

果然，一座金身凤凰被置于一方露台上，通身闪着金芒，九尾迤逦,两只眼睛赫然有神。

温筠走近，细细地瞧着，这双凤眼颇为通透，大略是极稀缺的东海水晶所制。

她躬身透着凤眼朝天上望去，漫天繁星都近了，好像就在眼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