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临战前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是生死关头，心脏拼命地跳，只好深呼吸来平复情绪。

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桌对面，长发盖脸。是阿黄。

“怎么，有事么？”何知乐小声说。

“没事，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得跟着你。免得进入大厦后，你需要用上我时找不到我。”阿黄语气严峻。

“用上你？”何知乐一愣，随即扭头看向窗外。街对面的夜幕下，万阅大厦的玻璃幕墙里亮着大片大片的灯光。像是黑暗里发着白焰的巨型火炬。

何知乐立刻明白阿黄的意思了。这大厦危机四伏。如此灯火通明的大厦，里面很可能藏有无数猫腻和埋伏。通过几天的观察，这栋大厦有一个特殊的现象，每到夜晚七点钟，大厦的所有监控会突然关闭。之前张树程黑进大厦的监控系统，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时间已经到十一点半了。

未知的作战最容易出问题。万一遇上变故，何知乐需要激发自己的潜能，那就需要阿黄的辅助。

“好。”何知乐感激地看着阿黄，觉得真是个好队友。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给你说清楚。这事太重要，不说清楚，我怕到时候来不及。”阿黄忽然话锋一转。

“你讲。”何知乐点点头。

“你体内的潜能，究极的暴力，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激发出来的。”阿黄说，“需要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何知乐一愣，“什么代价？”

“严重的透支。你记得在刚果应战风魔么？”阿黄问。

“过程没有印象。毕竟我是在昏迷过程中经历那件事的。你给我造了个梦，乱七八糟的梦境，控制着我抵达战场。”何知乐老实回答，“不过我还记得我昏迷前的景象。暴风夜幕。真是恐怖。像是有什么神话故事里的恶魔撕开大地钻出来了。”

“但你记得应战风魔之后，对吧？”阿黄说，“你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全身上下到处都有毛病。你记得在病床上的感觉吗？”

“这倒是记忆深刻。”何知乐露出心有余悸的脸色，“我昏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以后看见漂亮的护士姐姐，唠唠叨叨给我说了半天。我头晕晕的，那些唠叨大部分都没记住。最后她问我，麻醉会损伤我的脑子和中枢神经，虽然损伤程度不大，但是要是一直麻着就容易出问题。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说我积极配合治疗，该怎样就怎样，要是麻醉时间长了伤脑子有风险，可以给我去掉麻醉。”

“结果我还是太高看自己的意志力了。麻醉的效力逐渐退掉，我先是觉得肌肉发紧，然后从二十个指头的指尖开始刺痛，往上延伸，直到全身上下都像被钉板刺穿。我疼的拼命挣扎，昏过去又疼醒，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把我扔进火里烧全身烧到滋滋冒油也就那个感觉了。感觉快死了。又感觉像是在重生。”

“医生只好再给我用止痛药和局部麻醉。过了好几个星期，才能慢慢地减药量。从早到晚，天天忍痛。我小时候看着那些病人躺在床上一躺一整天，还天真地羡慕，觉得他们真舒服。自己经历过才知道，不是因为躺着舒服才躺着的，而是因为疼的不行了，站着和坐着都会倒在地上。”

“你那几个月所受的痛苦，就是为了偿还你打爆风魔的那一拳。”阿黄说，“因为使用了你的身体素质无法爆发的极大暴力，你全身上下都是暗伤。大片大片的细胞烧死，又被新细胞取代，新细胞再迅速烧死。带给你源源不断的痛苦。旷日持久，撕心裂肺。”

“可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打爆风魔，你动用的力量其实只占你个人潜能的30%。”

“30%？”何知乐流露出骇然之色。

“你不必惊讶，一来，我早说了，你能爆发的力量超乎你的预想。风魔虽然是厉害的东西，但经过马烨的拼死攻击，已经削减了一大半的生命力。你当然能一拳把它打死。”

“二来。30%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几个月煎熬，其实只是很小的代价。想释放更大的力量，你还要支付更惨痛的代价。”

“更惨痛的代价？”何知乐凛然。

“30%，身体没有大痒，卧床一段时间，歇一歇忍一忍，还可以活蹦乱跳。小概率皮肤上会留疤，但发际线绝不会后移。”

“要释放60%。释放过程中就要忍耐疼痛。身体器官会出现衰竭，阳寿减掉10到20年。事后还要卧床休养，还是日夜忍痛，等待身体由内而外地更新和重生。就像化茧成蝶，蜕皮卸甲，鹰除爪喙。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要释放80%。释放时撕心裂肺的剧痛……”

“撕心裂肺我没体验过……听着好恐怖，能不能描述一下到底有多疼？”

“三秒打断一根骨头。或者用打火机烧手掌。灼烧感从身体一点向全身扩散。”阿黄略微思考说，“生孩子的产妇，叫的撕心裂肺，你知道吧？生孩子的痛苦级别如果是十级，你释放80%能力的痛苦级别大概能到九级。具体是什么样的疼痛，以什么形式，要看你具体用什么招式。”

何知乐脸变得惨白。默不作声。

“除了释放过程中忍痛，还伴随着强烈的器官衰竭。减寿25到30年，甚至更多。你的面容会一夜枯蒿，毛发脱落，今后的日常生活会像得了早衰症一样，时时疲倦。”

“要释放90%以上……”阿黄忽然声音小了下去。

“怎样？”何知乐不安地挠头，“吐血三丈？鼻孔冒烟？”

“死亡。”阿黄说，顿了许久，又补充，“大概率死亡。即使活下来……也时日无多。那是真正的透支生命。”

何知乐发呆地看了阿黄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他又扭头望向窗外。高耸的玻璃大厦亮着灯光，像是巨大的白色火炬，在夜色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