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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政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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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

瑶池旧约,鳞鸿更仗谁托?

粉蝶儿只解寻花觅柳,开遍南枝未觉。

但伤心,冷淡黄昏,数声画角。”

歌声渐弱,笛音倏歇,一时间大殿中再也无人说的出话来。

直到韩林儿伸手扶起那盈盈举眸的歌女,众人才忍不住拊掌轻叹。

但见韩林儿徐徐褪下她面上的柔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赞道:“这世间,唯有你能唱出此曲的韵致。”

风雨间飘摇的殿堂瞬间明亮如昼,只因歌女绝世无匹的清丽容颜。

歌女丝毫不理睬他人惊羡的目光,只是眼波脉脉,垂首嫣然:“也唯有皇上的笛声方能不负伯牙。”

我按捺住心底的不安,举目望向刘福通,他的眼角正悄然绽放出得意的花枝。刘福通啊刘福通,你只当这是美色惑主,却不知这是在引狼入室!

这歌女不是旁人,正是幽灵般神秘诡谲的如烟。

再转眼,韩林儿已轻轻握住如烟的玉腕,悄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的面颊便盛开出朵朵绯丽的桃花。

韩林儿拉着她漫步到我身旁,遥向众人道:“朕有些倦了,众卿自可歌舞佐酒为乐。”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徐徐道:“劳烦皇姐留在此间为朕照应一二。”

韩林儿眼眸中的深意令我迷惑,他究竟是早已洞悉所有、将计就计,还是果真钟情于此女、喜不自禁?

然而此刻,我只得垂首应道:“恭送皇上。”

如烟并没有看我一眼,只是乖巧地倚在韩林儿身侧,随着他缓缓走出熏风殿,那腰间淡雅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池摇曳的白荷。

整个过程中,太后杨婉如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注视这一切,仿佛方才的这幕早就注定要发生一般。

如今这个时候,如烟,哦不,珠儿却来横插一脚,林儿又态度不明,刘福通暗怀鬼胎,杨婉如放任自若,宋廷的凄风苦雨只怕会来得更凶猛。

可是,林儿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抬眼望着光霁华秾的大殿,新一轮的乐曲再度奏起。喧哗的雨声丝毫不能消退众人狂欢的热情,歌声醉,舞步醉,美人醉,谋臣醉。

霓裳羽衣空望眼,笙歌燕舞但愁眠。

醉却江山几万里,谁顾风雨侵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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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宴散,骤雨初歇。

我洗尽铅华,褪去一身华丽繁复的衣衫,只披着素色的长袍,茫然地伫立在熏风殿。这边政云诡谲,却不知花云在雅香楼调查得是否顺利。

湿腻的夜风瑟瑟地鼓起我宽大的衣袖,却也因此更衬出我内心的空洞虚无。

遥望着湿漉漉的殿外石板,心中萧索之意更浓,我转身对春儿说:“我想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了。”

春儿倒是出奇地乖巧顺从,只轻声应了声“是”,便躬身退立一旁。

我不再管她,一个人在树影婆娑的园林间漫无目的地散步遣怀。

一片沾呈雨露的翠叶自我眸前旋然而落,我不禁黯然轻叹,这一世的沉浮飘零,我又将只影向谁去?

忽然,有衣衫破空的风声悬在耳畔,我顿觉异常,立即隐身于树影中,屏气敛声。

没过一会,眼前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我心中骇然,只因这两个人竟是杨婉如和刘福通!

“你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刘福通面有不平之色,沉声道。

杨婉如轻轻拉住他的袖口,低声道:“通哥,你别生气,林儿那孩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自小就跟宛棠要好,只是顾念姐弟之情罢了。”

我眉头深皱,杨婉如与刘福通的言行举止似乎越过了君臣之礼,过于亲昵了些。

刘福通轻甩衣袖,侧过身,不耐道:“我明里暗里瞧着皇上年岁渐长,这心眼也长了不少!究竟如何,你的儿子你最清楚!”

杨婉如俏脸数变,却泫然欲泣道:“通哥,你自小看着林儿长大,今日的事千万别往心里去。实在不行,我去与他说,让他……”

她居然不自称“哀家”……

刘福通接口道:“让他怎样?诏书既然下了,还能收回成命吗?”

杨婉如忽然口风一转,淡淡道:“反正通哥也自作主张,将那女人献给了皇上不是吗?”

刘福通霍然回首,正欲说话,却眉峰微挑,警觉道:“什么人?”

我虽然自觉并没有做出什么声响,但此地已不宜久留,便迅速飞身折返。

回到熏风殿中,我依旧诧异不已,杨婉如为何和刘福通如此亲昵?

杨婉如曾在日间频繁甄选善于歌喉的女子,此次珠儿得宠又是经刘福通举荐,难道说,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按道理说并不应该,好歹韩林儿是杨婉如的亲生儿子,她又怎能偏帮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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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花云进宫觐见,彼时我已是镇国长公主的身份,他惊异之余,不免愈加恭谨。

我端坐在椅子上,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样?可是查出什么了?”

花云犹豫地瞅了眼静立在我身侧的春儿,迟疑不语。

春儿倒极有眼色,低低拜首,恭声道:“公主南下的行装还未整理妥当,奴婢这就去置办。”

她说着躬身欲退,我扬声道:“不必,我向来一切从简,没什么好收拾的,你留下就是。”

这种时刻,更不该避嫌,否则林儿只会更加疑心我。何况,如果能让林儿知道眼下宋廷劲敌环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花云见状,遂即答道:“几经周转,才查出这座雅香楼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和尚,只可惜那和尚已多年未露过面,每逢有事只是以信物相托。”

这么说,这个和尚就是那化名彭莹玉的高僧一尘,其实我也早已料到会是他。当日我在颍州蒙难,醒来后人就在雅香楼,而醒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恰恰就是一尘。只是经历滇南之变后,一尘早已不问世事,遁世销迹。

那么现在主使的背后之人一定是陈友谅无疑了。

想到这里,心中徒然升起一阵渺然若烟的悸动。陈友谅啊陈友谅,我和你当真是一语成谶,几番辗转,终究还是要纠缠在一起,这是否就叫做命中注定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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