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走后没多久，李公甫来了。

一个人来的。

他告诉陆炳顺，许仙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有能力帮他。

“我知道了，谢谢李捕头。”陆炳顺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与陆炳顺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公堂上，陆秀姑的证词，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她很害怕，但她还是非常清楚的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讲了出来。

而她所说的，也和桉发现场的痕迹，相当吻合。

当然，仅仅只凭这一点，依旧无法证明陆炳顺杀死的女人，就是采花贼唐万春。

但不重要。

陆秀姑只要证实她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陆炳顺是为了救她，迫不得已才出手。

而这一点，主审赵胜男很认同。

赵胜男是京城来的银绣衣，权利很大，她一声令下，陆炳顺当堂释放。

“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否屏退左右？”陆炳顺看着赵胜男，心情复杂。

他认识赵胜男，之前就是她和许仙一起找到了唐万春的魂魄。

可现在，赵胜男却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们先退下吧。”赵胜男颇觉奇怪，但还是令所有人退下了。

“赵大人，你是修炼者吗？”陆炳顺开口道。

“是。”赵胜男点点头。

“那你认识许仙吗？”陆炳顺又问。

“认识。”赵胜男回答道。

“他是不是修炼者？”陆炳顺道。

赵胜男眉头一皱：“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我可以解释，请大人先回答。”陆炳顺诚恳道：“许仙是不是修炼者？”

“据我所知，不是。”赵胜男摇头。

“大人和许仙是怎么认识的？”陆炳顺追问。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待会你的解释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会打你十大板。”赵胜男接着道：“怎样？还要问吗？”

“好。”陆炳顺没有丝毫犹豫。

“钱塘县县衙把贡品羊脂玉净瓶弄丢了，我奉命来调查，嫌犯就是李公甫和他的小舅子许仙。”

赵胜男接着道：“后来证明与他们无关，贡品是被一只瓶妖藏起来了，那只凭妖，也被我消灭了。”

陆炳顺道：“就是这样？赵大人和许仙的交情……”

“没有交情。”

赵胜男摆手道：“我只见过他一面，勉强算认识而已。”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回答我的问题。”陆炳顺拱手致谢。

“该我了，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赵胜男开口道。

“我可以说，但我说出来，大人也不会信的。”陆炳顺苦笑道。

“你只管说，我自有判断。”赵胜男正色道。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陆炳顺直截了当，说出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他不认为这里是幻境。

没人可以制造出这种幻境。

他觉得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三叔三婶，也有许仙，但和他本来的世界，完全不同。

“什么意思？”赵胜男面露疑惑之色。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陆炳顺加重语气。

赵胜男盯着陆炳顺，眉头拧成一团，片刻后开口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想法，是我的亲身经历。”陆炳顺娓娓道来。

从他杀了唐万春开始说起，接着他被关进大牢。

三叔三婶离他而去。

是许仙闯地府找来唐万春魂魄，救了他。

后来他回阳春面馆，结果面馆已经被三叔三婶卖了，他被赶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王媒婆敲诈。

而后他又发现他的元神里藏着另外一个人。

他开始修炼，还杀了王媒婆。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去泰山，与史三飙一起进入仙人洞府。

说到最后，陆炳顺补充道：“打开白色瓷瓶的一刹那，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本来以为是幻境，但根据我这两天的观察，这里不是幻境，而是另一个世界。”

听完陆炳顺的话，赵胜男沉默良久。

“我说过，就算我说出来，大人也不会信的。”陆炳顺道。

赵胜男道：“你有没有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战国时期，道家代表人物庄周，也就是人们俗知的庄子，他曾做过一个梦。

他在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

由于梦中变为蝴蝶的那种感觉太过真实惬意，以至于让他浮想联翩，究竟是自己在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现在正在做梦，它在梦中变成了自己，自己才是一场梦？

实在难以分辨。

“我听过。”陆炳顺点点头：“赵大人的意思，那个世界只是一场梦？我在大牢里做的梦？”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不能给你答桉。”

赵胜男思索片刻，询问道：“我问你，你还能回去吗？”

陆炳顺摇头：“不能，我现在只是凡人，元神里那个人也不在了。”

“既然如此，你还想这么多做什么？而且我觉得，你在这个世界的遭遇，比那个世界好多了。”赵胜男道。

“你说的对。”陆炳顺明白赵胜男的意思。

在那个世界，除了许仙，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恶意。

他是一个孤种。

可是在这里，大家都在尽全力帮他。

这是一个温暖的世界。

“回去吧，好好活着，忘了那个世界的事，不管是不是梦，都与你无关了。”赵胜男道。

………………

陆炳顺回到了阳春面馆。

他继续在面馆做小二。

经过陆秀姑这件事后，三叔三婶待他如亲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着，平凡但很充实。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

只不过，夜半无人时，他偶尔会想起许仙。

那个为了救他，不惜闯地府的许兄弟。

希望他在那个世界，一切安好。

陆炳顺默默祈祷。

三个月后，陆炳顺听到了一个消息：

许仙要成亲了。

妻子是清波门白府千金。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看看。

虽然这个世界的许仙跟他没有交集，但听到许仙两个字，他还说有些触动。

只当遥祝那个世界的许兄弟了吧。

陆炳顺这么想着，来到了清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