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妃在脑海里问他，皇甫明，其实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是的，皇甫明在内心中轻轻地应和一声，人间诸事多变，就算是浩瀚无垠的沧海，高耸入云的大山，也会化作桑田与沟壑，更何况是多变的人所许下的多变的诺言呢。

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林朝妃有些生气，反问道，难道只是一个寄生在你身上，名为你的前妻的孤魂野鬼吗？

大概，皇甫明沉思了片刻，默默地在心里想，你或许就是我的双瞳，我的双耳——你大概就是我自己。

于是最后，我不过是你心里的臆想……不对，比这个还不如，我不过是你身体中的一个器官？林朝妃干笑着说道。

终焉，她忽然长叹一声，又像是为自己的存在开脱，她说，皇甫明你变了。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男孩，连怎么去爱一个人都不知道。但是现在，你终于明白自己爱的是什么，你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经历了生死之后，你有自己深沉的故事，对于女人来说，这是致命的诱惑。

男人善变，对不起，皇甫明回答说道，心有愧疚，我可能真的变心了。

是因为那个人？林朝妃边说着，幻化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在他脑海的想象中站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林朝妃问，只是因为她比我更漂亮？比我更神秘？

或许不是她。皇甫明双眼空洞，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说道。

那么，你爱的是她？林朝妃指着人流的对岸，黄素红正挥舞着双臂，喊着皇甫明的名字。然而，那声音终究是孱弱渺小的，瞬息间便淹没在噪杂鼎沸的人声中。

或许也不是她。

那你继续逃避吧。林朝妃冷言热语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完全不是因为你不爱我，其实从回到人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已经没了位置。所谓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不过是爱情的谎言。就算我们不是人鬼殊途，我自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其实，那时你不爱任何人，结婚也不过像写代码一样，走过生活的过场而已。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皇甫明，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知自己所爱的你，算不算一具行尸走肉。

我们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么？他被说地烦躁起来，在心里问道，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生而为人，难道就一定要直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能讨论？林朝妃吼道，我就是你内心的影子。你动了真感情！成天想的念的全是她和她的影子。话说你在前妻的眼前精神出轨也就算了，出轨的对象竟然还是两个！

我不知道，别逼我！

声由心生，一刹那间，他竟大声喊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光惊呆了路人，也让好不容挤过人流的黄素红目瞪口呆。皇甫明察觉时，比黄素红还要诧异。低头看去时，只看到黄素红的手中多了两张电影票，上面聚在一起的黑字就像是一枚枚凝视着他的瞳孔。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皇甫明干笑着，支支吾吾了许久，尔后生硬地转移话题说道，“唉？师伯，我们不是去驱魔么，怎么变成看电影了？”

“哦，这完全是找灵感。”黄素红说道。

“灵感？怎么听起来像是写小说啊？”

“不是那个灵感，要拆开来理解。”黄素红笑道，“全称是灵异的感觉。你知道的，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第六感钝化，再加上周围环境的变化，很多人已经几乎察觉不到灵异产生的现象。然而，灵异出现的感知还是需要的，不然我们很难发现那些东西存在时的蛛丝马迹。”

“我们还需要自己寻找魑魅魍魉？”皇甫明疑惑不止，在他的印象中，驱魔人作业就像是杀手接单。往往需要被委托人找上门，尔后根据委托人陈述的情况，上门驱魔。

“当然需要主动搜寻。”黄素红将电影票塞到他手中，又拉着他穿过了拥挤的人群，艰难地朝着那一头的电影院挤去。被她的拖拽中，皇甫明感觉到来自她手心中的温热，像是恋人的手掌因为热恋而怦然心动的温度。

手都牵了，你还说不爱她？温热之外，是林朝妃在他的耳边冷冷的反问。

皇甫明不想理会她。这时，走在前面的黄素红还在继续说着。她说话的声音在噪杂的人声中若隐若现，他只能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生怕遗漏重要的信息。

“……妖魔穿越位面，来到人间。……像隐士一样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然而，隐世并不是为了隔绝。……恶鬼妖道以人的精气魂魄为食，摄食多者，甚至可以幻化为人形，批人衣，说人语，行人事。……最可怕的是，化作人形的妖魔杀人，借着死者的身份生活在人间……我们要驱的，就是这种魔……人间是生者的世界，而不是魑魅魍魉的桃花源。”

黄素红话说完时，他们两人已经站在了电影院的门口。进入电影院的候影大厅，里面的人比外面还多数倍。一个几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坐着站着的全是人，就像是一锅庞杂的人群海洋，被塞进一口闷锅中。

黄素红来来回回地看着大厅中的人，旋即侧过头来说，滔滔不绝地说道：“其实对于驱魔人来说，有三要驱杀，鬼，妖，怪。鬼为魂魄离骸之物，无形无实，游荡人间，却可附在生人体内。妖为人间万物有生之灵修道成型之物，上天无门，只得在人间祸害世人。怪为冥界人间徘徊之物，潜藏人间，外形诡异。吃妖摄魂。”说道这里时，黄素红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其实在上千年前，针对鬼、妖、怪三者，也有专门的驱魔组织。道家驱鬼，墨家杀妖，幻家封怪。只不过现在，三者的界定已经模糊了，所以这种古老的划分也无所谓了。[A1]”

“妖魔鬼怪……”皇甫明念叨着，“不是还有一个魔么？”

“我就是魔，魔亦是人。”黄素红笑道，“就如同人间的人，冥界的统治者，无论大小等级，都是魔。属于天族后裔的驱魔人，才是真正的驱魔人。而我们，应该被称为驱神人。”、

她边说着，指着电影大厅正中的报幕光屏，说道：“等下电影就要开始了，先去看电影再说。”

皇甫明看到，那报幕光屏上的电影，写着《神魔存在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