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期间，陈弱赢憋着一口气，时不时地朝着自己右侧望去，当看到副驾驶上坐着那个人，一副耷拉着的呆滞样子时，她更想笑了。过了不多久，宝马车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停滞突如其来，还在发呆的乘客毫无反应，竟直直地撞在了车前的空档上。

最终，陈弱赢忍受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皇甫明只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面具，任由外面霓虹彩绿的灯光经由它的反射，尽数印入他的眼帘中。

这样过了许久，他总算反应过来，看着身旁发笑中的陈弱赢，一头雾水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弱赢几乎要笑岔了气，“这不就是你的选择么？驱魔派系千变万化，你偏偏选择了最神经病的那一支——还幻家哩，你知不知道岑思甲有整整5年都没收过学生，你是她这几年以来唯一的学生！”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皇甫明指着后座的工具箱，“什么都没拿，手里就多了一个面具是怎么回事。你还记得我当时拿了什么么？”

“记不起来了。”陈弱赢摇摇头说道，“好像那时，你的确什么都没拿。”尔后，她看着皇甫明，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哎呀，算了，选都选了。那家黄龙大排档不错，我觉得有必要去吃第二次。”

“吃吃吃，你除了吃……”皇甫明说话间，灵光一闪，说道：“我怀疑我被你们下了套。”

“我们给你下套？你这又是从何说起？”

“按照你们的说法，因为我的选择，所以之后的培训内容是按照我的选择来定的，对不对？”

“没错啊，你选什么学什么。”陈弱赢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不就是了，楼上只有一个老师，只有一个派系。但是我在楼下你的车里，选择还没定呢。并且在这期间，你全程也没有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微信通知任何人。你们怎么知道我的选择？除了读心术或是预知未来，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两个都不是，在你选择之后，楼上的老师也是未知的。”陈弱赢的语气忽然凝重了起来，“这是绝对公平合理的。”

“我看不出哪里公平，简直就像是占卜，完全是荒谬的。”皇甫明言之凿凿地反驳道。

陈弱赢沉默不语起来。宝马车驶上一段高架路之后，猛地加速起来，时速瞬间上了100公里。这时，高架桥两侧的华灯迎面飞来。五彩缤纷的光点交织在一起，好似一条条彩锦在纺车上被拉伸，编制起一副绚烂流光的刺绣画卷。更远处，是城市的边缘延伸开来的一道光的天际线，恢宏壮阔地，仿佛永恒固定在了那里。抬头仰望，夜空因为强光的压抑，竟漆黑地不见丁点星光。

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皇甫明却看到了数不胜数的，半透明的影子，飘荡在空中，仿佛是一条条游曳在海中的巨鲸。他陡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大声说道：“过了，过了，黄龙大排档早就过了。”

“我们不去那里了。”陈弱赢默默话锋一转，默默地说道：“这个晚上，你肯定有很多疑问。看来有些事情，不和你说清楚，你明天都不能安心上班。”

“告诉那个到底是什么原理。”

“驱魔其实不过是巫术的统称。”陈弱赢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骑士团也好，代理人也罢，道家、墨家、幻家，乃至最偏门的阴阳家、法家甚至是魔法、降头术和蛊毒——都不过是不同方法的巫术。就像是格斗有分不同的武术类别，而武术下去，又分成了各种流派。巫术也是同样如此。”陈弱赢想了想，看了一眼皇甫明，说道：“巫术这种行为，或者说古老仪式的方法，也和世界上的许多运动或是技术一样，从事者的努力是一方面，但是更看重的是天赋。人生来就会擅长一种或几种技术，这是上帝埋在我们基因里的命运规律。”

“这个话题有点大。”皇甫明说道，“就简单说一下那个选择的原理吧。”

“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适合从事巫术，这是天赋所决定的。同样，天赋也决定了就算是驱魔师，也有其擅长派系的巫术。因为努力只能决定入门的快慢，而登峰造极的程度却完全要依赖于天赋。你也可以理解这种说法是变相的血统论，不过都是业内所认同的。

也正是因为天赋的重要性，我们这一行十分看重驱魔师入门时的选择。”

“所以你就一直催啊催的？”

“恩，当仪器启动之后，必须在20分钟之内进入空间，不然通道就要坍塌了。”陈弱赢顿了顿，盯着皇甫明说道：“你也经历过了，对不对？那个无限的楼道。”

“那到底是个什么仪器，又是什么技术？”皇甫明更加疑惑了。

“具体的技术和原理我不知道。那是科学的范畴。”

陈弱赢说时，皇甫明哭笑不得。一个驱魔师竟然和他谈论起科学。他还在苦恼中，陈弱赢又补充说道，“原本我们这些驱魔师们，都是靠师傅带徒弟的方法培养新生的驱魔师。那时，虽然我们的师父早就知道了天赋的说法，但是也只能全凭运气，祈祷自己带的徒弟的天赋恰好合适，能够走地更远。而且那个时候，各个驱魔派系之间，因为文化和宗教的原因，完全不了解其他的驱魔者们。”

“但是现在？”

“驱魔公司出现了，作为业务部门，尹凡和他的技术团队还引进了那个技术，好像还有个很长的名字，叫做‘多维平行宇宙量子叠加态观察通道’。你要是懂点前沿物理和微观物理的话，可以找尹凡问问，那到底是个什么原理。”陈弱赢想了想，说道：“像这样的驱魔公司，全世界各地都有，只不过大部分都伪装成了人力资源服务公司。”

这对于皇甫明来说倒是晴空霹雳，他久久地没有从震惊中挣脱。又过了很久，当他看到那座在江面上的跨江大桥时，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大声问道：“唉？我们到底要去哪里？那里是南滨区啊！”

“打消你全部的好奇，带你去看看诸子百家。”陈弱赢一打方向盘，宝马驶上了跨江大桥的引道：“今天凌晨会有一场道家和墨家的驱魔斗法，带你见识见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