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会议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和来时三三两两的人影不同，离开的时候大家是鱼贯而出的。

看着离席的家伙一个走得比一个快，查理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都在颤抖。

会议厅里很早就生起了好几座炭炉，里面的温度温暖如春，查理却像站在冰冷的水中似的。

不大一会儿，各路代表都已走光，只剩下一小撮维多利亚城的贵族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不停地在左右公爵以及国王陛下的身上来回打转，面色虽然还算平静，但眼里的慌**就瞒不住了。

有资格参与长桌会议的都是当地贵族之中最顶尖的一批，这些人不是追随左右公爵就是坚定的保王派。

然而，自从丰收节之变以后，就连最坚定的保王派的决心都变得动摇起来，不少人开始寻找可以投靠的下家，免得国王倒台之时被殃及了池鱼。

不论是左公爵卡穆，还是右公爵沃森，都是维多利亚朝堂上最有资历，同时也是最有实力的贵族。

他们的地位和权力都是凭借自身实力一步步拼来的，所以哪怕是查理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于是，左右公爵无疑是除了国王之外选择投靠的最佳人选。

但究竟是选择投靠左公爵，还是投靠右公爵，这对很多人都是一件令人头痛的难题。

所有人都知道左右公爵不太对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哪一天会不会突然打起来？

下面这些人的眼神让查理愈发烦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自王座上站了起来："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尽管很多人都认为查理在国王的位置上坐不长了，但仍然没人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贵族们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两位公爵的背影，见他们没有任何表态，奇怪之余又同时松了口气，旋即如释重负般快步走出了会议厅，每个人的背影都如同逃难一般狼狈。

受伤的老虎注定是活不久的，但却没人敢在这时候去摸老虎屁股，因为这时候的老虎往往也是最为凶残的，它临死前的疯狂谁也不想承受。

卡穆和沃森都没走，他们分立在王座左右，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你们怎么还不走？"查理离开王座，一左一右地打量了他们一眼，眼里的神色虽然还像之前那样凌厉，但语气却已经柔和了很多。

他并不喜欢这两个老家伙，但不论他喜不喜欢，就目前而言，他还需要他们，也不敢不需要他们。

卡穆和沃森一起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

查理灰色的双眉倒竖起来，好似有一团火从他的肚子蹿到了他脸上，他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

"既然你们不走，那我走！"查理一甩衣袖，愤懑地撂下一句话，抬脚就往会议厅外走去。

会议厅后堂里有国王专用通道，但这一次查理选择从正门离开，因为从正门走才能体会风雪的滋味。

查理虽然一直都不喜欢走在阳光底下，更不喜欢走在风雪之中，但是今天他想试试。

于是，他抬起右脚，走下了汉白玉的台阶。

这种坚硬洁白的上等石材传说产自东方，自从东西方之间的交流被魔龙隔绝之后，这东西在欧罗巴愈发珍贵了，就连不列颠王宫也只能把这种材料用在少数需要装点门面的地方。

汉白玉在阳光底下会显得通体晶莹，远远望过去就和真的玉一样，但是今天的汉白玉台阶却注定无法展露自己了。

又急又密的雪花早就在台阶上铺满了厚厚一层，二者虽然都是白色，但这两种白色却有很大的区别。

汉白玉的白能让人感觉到温暖，但雪的白却只能让人觉得寒冷。

刚刚走进风雪里，迎面扑来一股刺骨的寒意，查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这一次他没有如往常一样退缩，而是坚定地走向了风雪深处，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雪白中。

除了待在圣剑山的书房里，查理还有个习惯——每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他都喜欢把整座王宫巡视一遍，当然，这个过程中他是乘坐在马车上的。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习惯，并不是他喜欢看王宫里的景色——一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又有什么样的景色没有看厌呢？

自打登基以来，他就觉得真实属于自己的地盘实在是太小了，不要说整个不列颠，就是维多利亚城他也是鞭长莫及，唯一能全盘落在他的眼中只有这一座王宫，只有在这座王宫里他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真正的王就是要把每一寸领土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巡视王宫便成了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风更烈了，雪更密了，每一片雪花打在查理的脸上，都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小刀划在他的脸上。

往常这种情况下早就有仆人或者女佣撑着伞，拿着狐裘过来找他了，但今天他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呵呵，原来连你们这些卑贱的下人也敢离我而去了吗？"查理忽然笑起来，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能够安稳地坐上王位，并且有着将整个不列颠都纳入掌控下的野心，查理自然不是愚蠢的人，短暂地思索之后，他就想通了这一切。

"原来你们早就在王宫里埋了钉子了啊..."查理的笑容愈发悲惨。

他知道目前的状况是左右公爵拦下了前来寻找的下人，但他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他们之中的谁做的，又或者是两人共同的决定。

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查理的脑海里，即使此刻风雪遮蔽了他的视线，他也不会迷路，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后宫的界线上。

风雪中隐约有个人影撑伞站在通往后宫的道路上。

走近一看，查理发现这人居然是沃森！

"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如果要查理从左右公爵中选择一个作为盟友的话，他是更倾向于卡穆的，因为从他们以往的表现来看，沃森无疑是更偏向于污血者，而卡穆则更多的是心向王室。

他没想到此时站在这里等他的会是沃森，而不是卡穆。

沃森撑着伞来到了查理身边，替他挡住了漫天风雪，那只不再年轻的胳膊却依旧壮硕，狂暴的风雪也无法撼动他手里的伞。

"陛下，虽然长桌会议失败了，但为了不列颠的未来着想，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早做准备，臣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