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晓军不是傻子，他从胡非的话中听出了满满威胁的味道，怪不得这小子一开始要提自己吃回扣的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牛晓军满脸怒气道，“你知不知道这批货价值多少，你说抵账就抵账，我不信李青远这么大的老板，居然能欠你几万块！”
胡非心中咯噔一声，他只知道牛晓军和李青远有这么一个勾当，却没想到居然牵扯着几万块钱的买卖。要知道整个宁城的万元户才多少啊，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其实在胡非看来，牛晓军的操作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利用职务之便谎报原料进货和损耗的数量，然后再找工人加班完成材料加工，最后将成品的布料私底下倒手卖出去。
徐静怡前段时间之所以被加派了很多工作量，就是因为这批货。
这个年代的质量管理意识还很薄弱，再加上胜利纺纱厂本身就是个庞然大物，一厂之主甚至连厂子里的人都认不全，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些细微的东西。只要总体产量没有太大的变化，厂长根本就揪不出来这种黑影底下的买卖。
胡非原本想直接给纺纱厂厂长写封举报信，但他意识到牛晓军这个人并不简单，既然敢这么操作，一旦事迹败露他必然还留有后手，说不定这批黑货的账目已经被他做的天衣无缝，如果被查到，仅凭三五句话就能度过危机，大不了弃车保帅，东西不要了。
所以，现在胡非要做的，是引蛇出洞，让他主动把黑货运出去，到时候直接抓个现行，就算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话我就说到这里，至于信不信，全看你怎么想了，要不等下我走之后，你再给李老板打个电话求证一下？”胡非揶揄地说道，“不过我猜这个老小子一定会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否则我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牛晓军已经彻底相信了胡非所说的，李青远这是借自己的钱，免他的灾。毕竟能同时知道吃回扣和藏黑货这两件事的，天底下就两个人，李青远和牛晓军。
胡非准备起身离开，不过他又想了想，这次数额巨大，万一牛晓军铤而走险那可就不美妙了，他又说道，“这样吧，牛主任，我也不为难你，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嘛。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账而已，既然你说了这批货有你的一半，我也不贪心，晚上交货的时候，我付你三成货款，加上之前李青远给的定金，相信你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牛晓军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不得不说，利益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在心中稍微盘算了下，他很快就有了一笔账，本来这批货对自己来说是零成本的东西，现在就算是折掉了一些，也还是可以赚到不少的。
聊胜于无，被胡非逼到这份上，牛晓军即便心中再憋屈，也不得不服气。胡非完全可以把这批黑货举报出去，到时候自己可是钱也捞不着。
想到这里，牛晓军的心理平衡了不少，正待他要说话的时候，胡非已经站起身来。
“我就不打扰牛主任了，就这样，今晚见不到东西，大不了我继续缠着李青远，就是不知道牛主任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了，李青远的账本好像挺详细的。”
胡非说完，转身头都不回出了牛晓军的办公室，他知道不能给这个老小子半点侥幸的心理，否则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牛晓军咬着腮帮子，死死盯着胡非身影消失的地方，心中天人交战起来。最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场心理博弈，胡非完胜！
从一开始拿吃回扣的事说话，胡非就是直截了当地告诉牛晓军，自己手中有他的把柄，再抛出黑货的事，表明自己是有目的而来，从一开始的霸道到最后让三成利益给牛晓军，胡非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让牛晓军心中出现落差感，最后接受他的条件。
胡非一步一个陷阱，最终击溃牛晓军的心理防线，让他彻底相信了，如果不按照胡非说的那样做，他将倒大霉。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胡非重生一世，知道这两人背地里的勾当，而关键中的关键，就是所谓牛晓军吃回扣的账本。
胡非自然没有账本，否则他还费什么劲，直接把账本送到厂长手里，牛晓军当场就得玩完。现在也只能用账本吓唬吓唬他，然后再抓他一个现行，万事大吉。
走出办公室的胡非，来到纺纱厂一个没人的角落里，从兜里掏出携带的纸和笔，刷刷刷写了起来。这件事是他昨晚就已经想好了的，一大早趁徐静怡还没起床就藏好了纸和笔。
写满一整张纸后，胡非将纸叠了起来，然后找人打听到厂长办公室，跑到办公室门口，将信塞到了厂长信箱里去。
这个年代有一个好处就是，厂长一类的人物，都会在办公室门口设立信箱，以收集厂子里员工们的心声，这也算是个时代产物了，至少在上一世，胡非从来都没见过那个老板这么心胸宽广，接受来自底层人士的发声。
做完这一切后，胡非没有逗留，离开了纺纱厂。毕竟少数和徐静怡关系好的女工是认识他的，虽然这个时间她们已经开工了，但保不齐出什么意外，所以胡非还是赶紧熘了，就看今晚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
出了纺纱厂后，胡非来到北门市场的打印店，店牌已经做好了，心心相衣大大的四个字几乎占据了八成的版面，剩下的地方写着经营的服装品类，除了昨天胡非在批发市场选购的衣服种类之外，还有各种流行的裤子。
服装店没有男装女装之分，基本上包含了除了童装之外所有的衣服，这样一来针对性虽然不足，但优点是受众比较广。